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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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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垂眸:“儿子没有那个意思。可母后……”他顿了顿,不好将话说得太明白,只道,“您是过来人,后宫争端您都是熟悉的。这样子虚乌有的说法能有几分真,您该有数才是。”

眼下之意,显是疑此事背后有人指使,意欲借刀杀人。

徐思婉听得心弦紧绷,生怕太后被他劝服。太后眼底略有一颤,转而口吻缓和了些:“这些哀家自然明白,只是哀家问你,万一此事是真呢?”

还好。

徐思婉松了气。

皇帝摇头:“儿子会着人去查,查明这般说法从何而来、又是被何人递进了母后耳中,给母后和阿婉一个交待。”

太后则道:“便是其中真有人从中作梗,也未见得这些说法就是假的。八字之说,哀家也看过一些,倩贵嫔的八字哀家瞧了,的确是命硬得非比寻常。”

徐思婉安静地垂眸坐着,一派乖顺。

她早便猜到了,太后听到了那些说辞,势必要看她的八字。

而她的八字也当然是硬的。所以她当年才能逃过一劫,才能站在这里,一步步地复仇。

太后深深地望着皇帝:“皇帝,哀家从未求过你什么。如今为着这条命,哀家求你一次。”

皇帝眉心狠跳:“母后……”

“听哀家的吧,赐她一死。”她枯黄的手紧紧攥住皇帝的手,就像攥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哀家愿意追封她为妃、贵妃,你若是想,追尊后位哀家也不阻拦。徐家那边……你可以为他们加官进爵,封王……封王都可以……”

她的口吻中只余哀求,似乎什么身份荣耀在此刻都不重要了,能让她在意的,只有这条岌岌可危的性命。

皇帝望着母亲,怔忪摇头。他有些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于她这样的疯魔,哑声道:“儿子不能为了这种缘故要她的命。”

太后倏然又动了怒:“万一是真的呢!”她紧盯着他,目眦欲裂。

皇帝薄唇一抿,沉稳反问:“万一是假的呢?若到时母后的病症不见好转,阿婉岂不枉死?”

“你……”太后杏目圆睁,亦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好似没有料到他会这样为了护徐思婉而枉顾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性命。

徐思婉按兵不动,任由他们母子相争。

兹事体大,她没指望今日就能争出结果。今日他又在气头上,想是断断不会对她放手的,且让太后磨他几日再说。

如她所料,这日长乐宫一叙不欢而散。之后几日,他寻机将钦天监的几名官吏革了职贬了官,又巧立名目发落了长乐宫的几个宫人。

他这样做,自是想让传言淡去,好教太后不再多想。

然而太后也并未让徐思婉失望。她病了太久,日日被病痛折磨,不肯轻易放过一丁点求生的契机。见她还在后宫,太后就日日着人去请皇帝,有时哪怕正有朝臣在紫宸殿中议事,太后也不管不顾地再三催促。

但碍于太后的身份,一时并无人敢指摘什么,反倒有翰林上疏,道百善孝为先,求皇帝依照太后心意,赐死徐思婉,为其追封,在对徐家加以封赏。

徐思婉在后宫中听说,皇帝不及看完奏章就已然大怒,当即下旨将那翰林革了职。

彼时思嫣也恰在拈玫殿中,闻言重重舒了口气,道:“这样就好。我听闻太后近来闹得厉害,什么分寸都不顾了,心里只怕陛下一时烦乱会直接顺了太后的心思。现下这般看来,陛下还是有心护着姐姐的,那就且由着太后闹吧,姐姐少去见她便是。”

“已许久不去见她了。”徐思婉坐在茶榻上悠闲地翻着绣样册子,轻轻一哂,“我去见她,陛下也不放心,专门叮嘱了我,哪怕是她下旨传召我也不要独自去,务必先去紫宸殿找他。”

“那姐姐可要按陛下说的办。”思嫣舒了口气,“只是这事我想着也怪,钦天监和姐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就突然跟姐姐过意不去了?也不知背后是何人支使。”

徐思婉手中的绣样册子又翻过几页,看见合心意的就夹个纸条,回头让尚服局做衣裳。听思嫣这样说,她淡笑:“若是林氏在的时候,不用问也知是林氏。但现下林氏没了,你说还能是谁?”

思嫣哑然一瞬:“……姐姐是疑皇后?”说罢怔了怔,黛眉轻蹙,“也是,皇后前阵子就找咱们徐家的事来着,还好陛下不肯信。”

徐思婉不再作声,任由思嫣去猜。人人都猜到皇后身上才好呢,尤其是皇帝。

所谓三人成虎,所谓众口铄金,她要皇后背负着这个嫌隙永远也洗不清。这样就算她一时离了后宫,也能让帝后间的嫌隙越来越大。

这颗种子埋下去,她必能收获丰厚。帝后间生出嫌隙,他一边厌恶着皇后,一边也会一度度地想起她。

她按部就班地一颗颗布好棋子,再两日后,又让唐榆想办法递了些话给钦天监。

宫中势力盘根错节,钦天监听说她授意的那些天象之说时,自知是因宫中斗争,却想不到是她亲自安排。加上她出手豪阔,送到面前的真金白银总会有人想要,便也没人会探究那些说辞背后到底是谁,便直接依照她的吩咐将事情办了。

但后来天子震怒,不仅钦天监有人被革职,连瞎凑热闹的翰林院都受了牵连。这些日子钦天监便过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个个心神紧绷。

这样的时候,她给钦天监递去的话若能救他们的命,哪怕是不给半分好处,他们也会听。

待这一切安排妥当,她就静静等着,等到太后再一次不管不顾地硬将皇帝请去长乐宫,她就不紧不慢地更了衣、梳了妆,打扮成他最喜欢的妩媚样子,乘着步辇,缓缓往长乐宫去。

行至长乐宫门口时,她往院中看了一眼。宫人们照例都被赶了出来,但若细看,他们神情间已没了之前的恐惧与小心,一个个都变得有些麻木,显得没精打采。

所谓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大抵都是从这份麻木开始的。

这世上终是心存善念的人多些,“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背后所说的人也未必就是真的不孝。只是照顾重病亲眷久了,难免心力交瘁,就会渐渐变得麻木、继而变得不耐,也变得不够体贴。

日日近身侍奉的宫人们已然如此,近来屡次被太后强行叫到跟前的皇帝,应该也差不多了。

徐思婉倒不盼着他“不孝”,但她需要他的“不耐”。

她长缓一息,步入宫门,走向殿门。守在殿门处的宦官见了她连忙躬身问安,又迟疑道:“娘娘……”

徐思婉脚下顿了顿,侧眸看他,他目光闪烁:“娘娘……还是别进去了,太后正发着火,是为着娘娘的事……”

“正因是为本宫的事,本宫才不能躲。”她笑笑,随手脱了枚玉镯递给他,“多谢你的好意。”

语毕她不再停留,径自入了殿,穿过外殿与内殿,直接转入了寝殿殿门。

绕过屏风间,太后正骂着:“哀家生你养你,如今为着一个嫔妃,你就是这样待哀家的!”

徐思婉抬眸一扫,皇帝在病榻前垂眸而立,一语不发。太后看见她,脸色骤然变得更冷:“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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