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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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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哪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也没法接受自己女儿生了自己亲弟弟的孩子,这乱套的辈分关系,令周耀辉越看臂弯中的婴儿越是讽刺,以至于夏夏的恳求听起来都荒谬至极。

他单手托着周寅坤的亲骨肉,猛地扯开拽着他衣角的手,话声警告:“周夏夏!”

这一声叫得夏夏身躯一颤,她跪伏在地,纤瘦冰凉的手腕被紧紧攥住,身上洁白裙子的裙摆血迹斑驳,此刻的她,就像是被人随意拎起的破旧布娃娃。

“爸爸,我求你了!”听着婴儿的啼哭声,她心里急得发慌,嗓音怎么都稳不下来:“把孩子还给我,他又没有错,他什么都不懂,还给我好不好?”

“没有错?”周耀辉气得眉头紧锁,“他是周寅坤的种,他本身就是个错!你现在也十八岁了夏夏,你跟谁在一起,生谁的孩子,爸爸都能妥协,可就是周寅坤不行!”

“我会跟他划清界限的。”夏夏唇色泛白,声音急切:“他答应我了,他会让我带孩子离开,是真的,我不会一直呆在他身边——”

“夏夏!”周耀辉打断了她的话。他松开手,俯视着身前跪都跪不稳的女儿,告诫道:“有这孩子在,你们就不可能划清界限。周寅坤是个什么东西我再清楚不过,喜怒无常,出尔反尔,你信不信他能纠缠得你一辈子不得安宁?他说的话你就当那是放屁。乱不乱伦我都况且放一边,他就是个畜生,是个通缉犯,早晚有天他会害了你,我不准你跟他有任何瓜葛,你到底听不听得懂!?”

她何尝不知周寅坤是个怎样的人。他干的每件坏事都不断刷新她的认知,挑战她的道德底线,却又在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后,颠覆她对恶人标签烂到骨子里的偏见。

然而谈及恶,爷爷、爸爸,还有周寅坤,他们都是站在深渊高塔最顶端的掌权者,脚下是红艳致命的罂粟花,暴力剥削的血汗利益,谁都不是一身清白。周寅坤不会罢手,爸爸也不会罢手,夏夏心里明白得很,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生意利益上的纷争,也因此,她没打算跟他们任何一个人长久生活在一起,唯有彻底离开,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可我只想要回我的孩子。”夏夏凝视向周耀辉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婴儿,心像被针扎似的疼,她喉咙干涩,红着眼眶问:“爸爸想要的又是什么?究竟怎样…才可以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周耀辉本就在气头上,这话更是问得他怒气高涨。他确实想从周寅坤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但身为父亲他也想让夏夏跟他回家去,过正常女孩该有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周寅坤的野种葬送前程,毁了自己的人生。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爸爸的话!”周耀辉直视着那双既无力又倔强的眸子,语气决绝:“总之,这孩子是扔掉也好,送去孤儿院也好,我会处理,就是不能留下。”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夏夏一直乖巧听话,从未违背过周耀辉的意思,而今天,初为人母,她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产后宫缩导致下腹坠痛,直起腰都困难,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起来,眸色逐渐冷了下去,直言不讳:“如果爸爸真的只是想带我走,刚才在地下防空室就是最好的时机,至于拖了这么久,又把周寅坤逼到这里,应该都不只是想让周寅坤死那么简单。”

夏夏神情淡漠,笃定道:“爸爸想要的是更重要的东西吧。”

话音未落,身后递来熟悉的声音:“那是当然,我的女人脑子就是灵光。”

脚下枯枝败叶让男人踩出细碎的声响,周围训练有素的外籍武装人员立刻端枪瞄准。夏夏顺势望去,只见不远处树林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朝她一步步地走过来。

周耀辉对此并不意外,他瞥了眼怀中的婴儿,故意说:“孩子长得挺像你。”

“总不能像你,大哥。”周寅坤依旧步履散漫地向前,顺便扫了眼周耀辉面前的女孩。直升机刺眼的探照光下,她双眼泛红,要哭不哭地看向他,小腿上都是血渍,野人山虫蚁毒藤遍布,周夏夏光着脚,连双鞋都没穿,可想而知,她刚才为了孩子冲下车时急成了什么样。

周寅坤自然先顾及大的,他走到她跟前,脱下自己的鞋,接着单膝蹲下,正要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夏夏的脚下意识往后一缩。

当着周耀辉的面,她不自在,也不敢,“不,不用了。”

“不想脚烂掉就穿上。”周寅坤话说得责备,语气偏偏一点也不凶。他臂长手大动作又快,眨眼间,夏夏的脚就被塞进了比自己脚大出好几个尺码的大鞋里。

周寅坤站起身,将夏夏拉到身后单手护紧,大喇喇地迎上男人冷静的黑眸:“原料地、实验室、销路,你一样都不缺。你想得到的一定是你没有的。”他一笑,撇了眼婴儿哭得通红的小脸,掀眸看回周耀辉:“兜兜转转折腾了我一大圈,别耽误时间了,孩子哭成这样还等着吃奶呢。”

“大麻合法化的提案。”周耀辉眼底覆上一丝笑意,又重申了遍:“我要,那份大麻合法化的提案。”

与周寅坤预想的如出一辙。以周耀辉白遮黑的一贯手段,这东西对他而言就是如虎添翼,现成的提案,对于他的能力和人脉关系,要获得大麻合法化的多方支持并非什么难事,假使真的拿下,那不光能让他重新得到整个东南亚毒品市场的掌控权,还能通过合法化的外衣,不费吹灰之力地间接促使泰国军方成为他毒品产业链中的一环,做为他非法勾当的合法保护伞。

想得美。

“呦,原来是想不耕地白吃米。”周寅坤嗤笑一声:“天底下哪有这等坐享其成的好事?”

“你交出来——”周耀辉掏出了枪,指向怀里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眼神对峙:“我就交出来。”

“不要!不要!”夏夏整个人都吓傻了,一股寒意冲上滚烫的额头,虚汗转瞬化为冷汗,她绝望地瘫软跪下,哭着央求:“不要,求你了爸爸,别伤害我的孩子——”

这时,上方咔哒一声轻响,显然不是周耀辉手里那把枪发出的声音。她抬头看去,简直震惊到大脑空白浑身发麻,另一把手枪竟然就抵在婴儿的脑袋上。

周寅坤举着枪转了转脖子,“想威胁我?嫩点儿。我倒是很好奇,这子弹能不能穿透那颗小脑袋,喂在你身上。”

周耀辉神情一滞,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倘若夏夏跟这孩子对周寅坤并没那么重要,他就不会在多国通缉的情况下以身犯险,再者,照他的性子,真想动手早就可以掏枪了,不可能等到现在。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原本的计划奏效了。

实际上,山里暗藏的那些人并非只为调虎离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消耗周寅坤的弹药。

周耀辉心中了然,话语挑衅又直接:“可惜,你没弹药了。”

对面人内心的细微变化,并未显露于色。周寅坤身上总共两把枪,背挎一柄步枪,手持一把手枪。

枪膛,都是空的。

这种状况下,如果是自己他完全可以脱身,甚至把这些人全杀了,也不成问题。然现下,有周夏夏,还有那个哭到昏天黑地的小不点儿,想确保这一大一小的安全,最稳妥的方案,就是拖延时间,待支援就位先。

“哦?是吗?那就试试。”周寅坤瞟过周耀辉手里的枪,似笑非笑地将枪口自婴儿移至男人的眉心。与此同时,周耀辉也将枪口转而指向了周寅坤。

就在枪口指过来的瞬间,周寅坤当即扣了发空枪,趁周耀辉分神之际,身形一侧另一手迅速攥住了他手中的枪身,拇指精准摁下了弹匣释放按钮。

弹匣自枪柄底部滑落,周寅坤轻笑:“现在,你我一样了。”

整个过程无异样,谁也没有注意到,不出叁秒的功夫,一颗与之匹配的子弹,悄无声息地落入了粗劣的掌心里。

夏夏真的吓坏了,周耀辉拿捏的小不点儿也吓得够呛,哭得更厉害了。刚出生的孩子,再这样哭下去,会哭坏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冒出来的力量,头晕目眩间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裹在婴儿身上的飞行外套,直接把孩子捞回了自己怀里。

夏夏惊魂未定浑身直打哆嗦,紧搂着怀中小小的婴儿,生怕再被抢走,边哭边哄着:“不哭了,不哭了,不怕,没事了,别怕……”

周耀辉手中一空,他侧目,向外籍武装人员递了个眼色,那把本就举着的步枪便贴了过来,枪口戳在周寅坤宽阔精壮的背上,“提案。”

局面僵持不下,夏夏想阻止,可她越来越没力气了,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脚下已经开始拌蒜了,要不是周寅坤站在身边反手拦腰扶住,都险些跌倒。

背后的冰冷枪口,周寅坤浑然不惧。他没急着开口,而是看向了身边那娘儿俩,那小的也真听他妈的话,才哄了几句,哭声就渐渐落下了,而周夏夏脸色惨白,站都快站不住了。

“好。”周寅坤忽然改口,“提案可以给你,不过,万一你搞‘撕票’怎么办呢?”

周耀辉手随意插在裤兜,揣度不出面前的人所言真假。“讲你的条件。”

“一,让夏夏先带孩子回车里。二,撤掉山里布设的人手,所有。”

第一个条件情理之中。第二个……,刨除刚才那些给周寅坤当拦路虎的不算,附近山中潜伏的外籍武装人员足有四五十人。分明是群将压敌的局,若照他说的办,不确定性太大。

看得出周寅坤也是在拖延,天都要亮了,援兵恐怕也快到了,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多半也是想最大限度地减少交火几率,带夏夏和孩子顺利撤离,可这倔驴的主意是不是变得有点太快了?

见周耀辉磨磨叽叽,周寅坤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又说:“你的人都给我们一家子围了,我只是让你撤掉远处的人,又没有让你撤掉这里的,枪都指着我呢,我还能杀了你?”

此刻周寅坤没弹药,即使是撤掉其余人手,这里的人也足以压制他,况且这还拖家带口的。

机会只有一次,周耀辉决定赌这一局。他拨了通卫星电话,命令隐匿于山中的所有人员就此撤下。接着把卫星电话丢给周寅坤:“该你了。”

周寅坤一手搂着发着高烧的周夏夏,单手拨了通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传来亚罗清晰的声音。周寅坤说话算话,直接吩咐道:“让中本把大麻合法化的提案,以加密形式传到我刚发你的邮箱地址,立刻。”

那边,亚罗顿了两秒,随后说:“明白。”

*

叁架武装直升机,正先后自南坎基地朝野人山方向飞来。

时下,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位于最前面的一号机,机载雷达警告接收器突然发出“滴滴”的警报声,多功能显示屏中亮起闪烁的信号源,驾驶舱内的布鲁诺迅即向通讯频道内汇报:“有情况。叁十公里外,野人山东南方向发现敌方地面雷达。”

言罢,他补充道:“是否强行突破?”

紧接着,阿耀驾驶的二号机内也亮起了红色警报光点。雷达布设的出现,就意味着敌方很可能在周边临时部署了便携式地空导弹或高射炮,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最简单可靠的策略,是根据雷达覆盖区域,从侧翼或后方迂回接近,以降低被探测的风险。但现在,没那么多时间。

硬闯,也不是不成,就是得换个闯法儿。

经过短暂思索,阿耀当机作出决定:“采取低空飞行,尽可能匹配山体地形规避雷达探测。双机协同突袭,我来吸引敌方火力,一号机尝试从南侧切入借机摧毁阵地雷达,给叁号救援机拓路。”

“收到”,布鲁诺响应后,机身飞行高度即刻下降到一百米,调整航向,加速向目标区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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