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2 / 2)
良久,她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似乎濒临失控,着急地拍打着顾珩,试图求他顾及一分体面,但顾珩非但没有,反而更加恣意妄行。
倏然,她并未维护住体面。
韩尚书捋须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他愣了愣,与身侧的无尘对视了一眼:“这……什么声音?”
顾珩轻嗤一声,他口中的城阳王,若是知道秦观月如同羸弱的小鹿被他这般控制,想是会发疯。
“内室里先时温的水开了,本相到了用药的时候,韩尚书先退下吧。”
入宫探视燕帝的消息被递到襄阳王府时,陆起章有些诧异,拉住递话的宫人问了几遍是那里下的旨意。
那宫人也乖觉,只道是前阵子宫中阁臣们因燕帝圣体之事而忙碌,问安折子均留中未议,近几日陛下的身子爽利些了,便来传话了。
陆起章眉头略微一挑,那宫人便再俯身续话:王爷本就是皇戚,为王爷传话,是奴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阵疾风将庭前柳吹的簌簌,是啊,如今满朝文武的眼均落在城阳王与襄阳王身上,顾珩即便再有异动,终究是反臣、是奸佞。
陆起章挥手禀退了那宫仆,冷声一笑,只可惜,这天下庙宇皆猜错了,也看错了顾珩。
在俪贵妃被软禁之后的一个雨夜,一个飘渺朦胧的身影就曾立于襄阳王府外。
那是身披斗笠的顾珩。
那夜的顾珩并非展现出他往日权相所展现的逼迫与制衡,而是与陆起章在亭榭间的一处闲亭手谈。
落雨携花,仿佛不入他眼。
顾珩在纹枰间恣意行走,在第一盘局结束时,抬眼问陆起章:“想好了吗?”
陆起章被先前顾珩所说的话惊得无法回答,顾珩在问他,要不要与陆起戎争上一争。
多年前,陆起章和顾珩也算得上跨马同游、侠气与共的少年郎,只可惜仕途权谋,将两人隔绝开来。
陆起章沉默了良久,见一盘死局,只淡淡开口:“陛下病重,亦无后嗣,若论国体,戎哥年长于我,若论才德,戎哥亦比我堪担大任。”
顾珩闻言后,并未发声,只是将先前的残局打理干净,重新开始。
此局,输的仍旧是陆起戎。
“想好了吗?”顾珩并未抬眼,只是将棋子捡回棋盅内。
“你是丞相,现在的大燕,不已经是丞相的大燕了吗?”陆起章几乎是攥紧了拳头说出的这句话。
顾珩仍旧是很轻蔑的一笑,仿佛是对他这位昔日的旧友感到失望。
“城阳王野心勃勃,如今不论你是否有意皇位,他都会盯着你。”
“戎哥不会对我下手。”
“哦,是吗?”顾珩反笑一声。
“说一桩旧闻吧,京察司一职陛下本属意于你,在议的时候,是由你的堂兄,城阳王给摁下的,此时的笔录,仍在宫里留存着,你得空可以自己去看看。”
陆起章闻言后,强抑住心中的震动,扯出一丝笑意。
他虽无意权柄追逐,但并不默许这些行为的肆意妄为。
末了,顾珩又加了一句:“我同你有少年交游的情谊,你若肯首,我帮你。”
陆起章并不愚钝,他知道,这是他于顾珩之间的一桩交易与谈判。
天有些晦暗,陆起章回身过来,着人更衣入宫,虽那宫人面上说的好听,但他心中明了,背后敲定的人是顾珩。
入宫后,他先去了一趟文渊阁,那是起居笔录的藏书处。
在一处不高的柜阁内,陆起章翻到了那日城阳王向燕帝劝谏的话,笔吏的笔下仅留有这么一句——襄阳王性弱,不堪任用。
陆起章不自察地将卷扉捏皱。
紫宸殿内,陆起章捧着一吊参汤侍奉到榻前,望着已面色灰黄的燕帝,他心中亦有一桩疑惑要问。
“陛下。”
顾珩的几副汤药和丹丸送来,由宫人监视着,燕帝不敢不喝。
但不知为何,燕帝的精神到确比前几日有所好转,见陆起章来了,也能略微抬抬手招呼着:“阿章来了。”
“陛下受苦了。”陆起章的声线有些颤抖,之前他从无心于党争,而今日,他想从燕帝口中听到一句实话。
陆起章舀了一勺参汤递到燕帝嘴边,燕帝却摆了摆手推开了。
“他怎么会让你进来?”燕帝虽病重,但较之前却清明不少。
陆起章并未说实话,恐惹燕帝猜忌,便顺口说道:“顾珩今日出宫做事了,我便强闯了进来。”
谁料燕帝听闻此话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了陆起章的小臂:“阿章,朕不行了,你要帮阿戎,知道吗?”
陆起章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甚至没有等他开口,燕帝已表明了心意。
他眼前又浮现出“不堪任用”四个字来。
陆起章只提了提嘴角,作出极为恭敬的姿态,称了一声“是”。
而后,一声惊雷,裂于茫茫的大燕京都内。
外头狂风大作,密雨怒拍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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