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鱼篓乃是阿婆自个拿竹条编织而成,手臂长的鲈鱼在鱼篓中活蹦乱跳,溅了满地的水珠。
咸湿的海水味在长街弥漫,为落日染上几分独特气息。
过往百姓叫苦不迭,对着阿婆指指点点。
“这里又不
许摆摊,您老人家在这里做什么?倘或撞上贵人,你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炍?炍?N?葶斁?獔?轱筫?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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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颤巍巍,扛着两篓百来斤重的鱼篓,左摇右晃。她不是汴京人,说话也带着口音,只依稀辨得几字。
“许、许大人?这里可没有许大人,要不您再往别处找去?”
“莫非,她是来找徐大人的?徐大人可就住在这紫竹巷!”
马车内,明窈攥着车帘的手指遽然一紧,浅色眸子越过几分慌乱恼恨。
指尖掐着掌心,明窈气息不定。
马车外,众人的笑声一波高过一波,有人大着胆子往前半步,拍拍老妪的肩膀,手脚并用。
“老人家,你要找的可是徐大人?翰林学士徐大人?”
老妪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口中不住呢喃:“徐、徐大人是好人,劳烦你把这给他。”
众人连连后退:“这我们可不敢收,徐大人为人正直,从不收人财物的。”
“可不是,也亏得是这样的好人,才没让那起子动了歪心思的人得逞,我听说那人还是金陵的。”那人往地上轻啐一口,“呸!什么阿猫阿狗,科场上都敢舞弊,也不怕死后下油锅!”
车帘遮掩,光影从缝隙溜入,明窈一张脸隐在昏暗阴影中,双唇颤动冷白。
攥着车帘的手指轻轻颤动,倏地,只闻车外一阵躁动:“徐大人!是徐大人回来了!”
长街外,一人身着青色长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老妪颤巍巍上前叩拜,徐季青快一步将人扶起,原来是徐季青去岁回京,曾拿银子给老妪治房舍,免她一家子受无家可归之苦。
老妪此番上京,是特来谢徐季青的。
老人家扛着两筐鱼篓进京不容易,徐季青自然没有人让人背回去的理,只是让小厮多拿了十两银子,算是买鱼的银钱,又让人雇了马车,送老人家回去。
老妪千推万拒,终还是双眼含泪收下,又朝徐季青嗑了几个响头。
人潮退散,徐季青忽然扬起头,隔着满街落日,目光平静落在八宝香车上。
他款步行至马车旁,拱手朝沈烬行礼,一派的清正廉明,不卑不亢。
“下官见过二殿下。”
车帘早就从明窈指尖滑落,攥紧的手心血痕累累,明窈似是毫无知觉,只死死攥住。
耳旁好似又响起孟府管事的哭声:“都是那个徐季青,是他向礼部告状,污蔑少爷科场舞弊。明姑娘,少爷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他三岁识大字,十二岁便中了解元,怎么可能会舞弊?”
秋风萧瑟,因着沈烬畏冷,马车内早早置好了脚炉。金丝炭泛着灼目的红光,明窈却半点暖意也不知。
掩在袖中的手背青筋暴起,若非徐季青污蔑,孟少昶也不会……
“这是在宫外,徐大人不必多礼。”
沈烬手执竹扇,轻挽起一角的车帘。
马车内
() 光影绰约,只依稀瞧见角落还有一人,看得不甚真切。
徐季青拱手。
他早闻沈烬这些时日时常出宫,身边还带着婢女,不是往橼香楼看戏,便是前去婉娘的别院听小曲。
此番作派,像是将生于水生火热中的汾城百姓忘得一干二净。
徐季青双眉紧皱,沉吟:“下官早年曾去过汾城,对当地的山坡地势颇有了解,这是下官连夜绘制的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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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季青亲手绘制的舆图近在咫尺,上方还有徐季青的印章。
明窈低垂着眼眸,不动声色从车夫手中接过,双手捧着递与沈烬:“殿下。”
沈烬草草翻过,舆图绘制完整,山脉官道清楚分明。
八宝香车缓慢沉稳往前行去,巍峨殿宇近在咫尺。
沈烬随手将舆图丢在漆木案几上,意味不明笑了一声:“徐季青还真是有才。”
话落,沈烬倏然望向明窈,若有所思,“你们以前见过?”
青花缠枝香炉青烟散尽,只余袅袅白雾萦绕在明窈周身。
明窈倚着板壁,闻言,骤然抬起双眸。
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深沉幽暗,沈烬双眸定定,一瞬不瞬望着明窈。
寒意自指尖蔓延,如重重浓雾笼罩。明窈低眉敛眸:“徐大人为官清廉,说一不二,我自是听过的,只是今日却是第一次见。”
沈烬默不作声,落在明窈脸上的视线并未挪开半分。
明窈斗胆:“且我还曾听说,徐大人本该是探花郎的,那时我还在金陵,只听到些许传言,百姓都说,徐大人乃是文曲星转世。”
明窈抬眸,悄声望向沈烬,“还有人说,是天上神仙相助,徐大人才知晓舞弊一事。殿下觉得,此事是真是假?”
沈烬轻哂:“无稽之谈。”
明窈试探:“那当初贪墨徇私的主考官……”
沈烬眸色骤然一沉。
当初科场舞弊的主考官乃是国子监祭酒,三朝元老。东窗事发后,皇帝龙颜大怒,亲自下旨将其斩首于午门前。
此案波及甚广,连同当时的顺天府府尹、户部尚书、刑部尚书都牵涉其中。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沈烬勾唇冷笑,目光自上而下细细打量着人,青玉扳指握在指间,沈烬嗓音轻飘飘。
“你今日倒是话多。”
宫人认得沈烬的车舆,自然无人敢拦。
深红的宫墙高高屹立,宫门洞开,八宝香车缓慢穿过。
狭长的夹道空无一人,只余落花满地。
明窈双膝跪地,额头抵在手背上,低头叩首:“是我僭越了,还望殿下恕罪。”
直至暮色四合,众鸟归巢。
明窈也没听见沈烬让自己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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