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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辣吧,他给钱,他说了算。”许远挥挥手,爽快地让了口味。

郁风伸出两根手指:“还要两碗米饭。”

炸串好了,老板淋上调料,把它们从签子上撸下来,装进盘子里,又从保温泡沫箱里打了两碗米饭一起端给他们。两人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老板把油锅端来,又把煮面条的小锅放在蜂窝煤炉子上,接着煮面。泡过的面条再煮一阵,就跟煮了一锅卫生纸一样,糊糊嗒嗒的看着就没胃口。

许远这辈子最恶心的食物就是泡坨了的面条,他忍不住说:“老板,你不重新煮一锅面条吗?”

老板:“嗐,煮到一半万一又来生意了呢,凑乎吃!”

许远扭开头不想再看他的面,老板看见他的表情,笑道:“嗐!你们读书娃儿哪里懂生活的苦!钱难挣屎难吃!”

钱难挣屎难吃,听着倒像至理名言,把许远和郁风逗笑了。

三中一摸这个周许远又逃了几次课,好几次放学郁风去三班找他都没找到。

他和三四班的人越混越熟,郁风问他逃课干什么去了,不是去琛哥的哥的理发店,就是骑着车在小镇各个角落没有目的地乱转,或者围观超哥们打架斗殴、欺小霸弱,有时候超姐们“办事”他也去看,她们欺负人的手段要“精细”一些,给被欺负的小女生剪睫毛、剃眉毛、用油性笔在脸上写“贱人”“骚货”“妓女”,或者剪她们的头发再强迫她们咽下去。

每次他都打算去看热闹的,最后不知怎么就出手干涉了,变成了超姐们的和事佬,以及在她们逐渐失控时喊“差不多得了”的那个人。

许远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说“差不多得了”就会起作用,就会让超姐们放过某个“贱人”。赵可人说因为她们喜欢他,觉得他帅,所以愿意听他的。

许远觉得有意思,总有一些人莫名其妙愿意听另一些人的,比如他愿意听许多于的,马天才愿意听郁风的,黄勇和张俊老是不对付。到底是什么使人和人产生了吸引和排斥?

周五一摸考完后提前放了学,许远所在的考室学生们都默契地提前交了卷出去鬼混。许远和赵可人一个考室,前后脚交了卷子在门口碰头。

“走吧?”

“走。”

他们提前约好了,提前交卷,赵可人带许远去逛一家新开的音像店,是她认识的一个叫“宝哥”的人开的。

于是郁风考完试出来找许远,当然又扑了个空。他终于感到有些不快与对许远的失望,同时猛地从这段友谊中恢复了一些清醒,他跟许远虽然莫名其妙玩到了一起,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人,许远可能是渔凼镇烂泥中的一员,而他一定一定要越过这道“龙门”,给自己换个皮、换个物种活着。许远注定会被郁风远远甩在身后,甩在记忆的垃圾堆里。

许远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只是喜欢他的自行车而已。

郁风独自沿着江边走回家,打开书包想把随身听拿出来听听,没找到,突然想起来,昨晚被许远拿走了。郁风忍不住把书包摔在地上,又飞脚把它踢出老远,然后默默走过去捡起来,单肩挎在背上。

然而一进家门,郁风发现屋里的状况很不寻常。

烟雾熏得他几乎迷眼,他爸郁兆伟坐在沙发中间,左右坐着卓扬清、马六甲,一旁一只小凳上坐着他妈马芳芳,令他没想到的是,哑巴居然也在他家,靠坐在一只矮柜子上。

他们似乎在谈事情,一个个满脸凝重,香烟吧嗒个不停,满地烟灰。见郁风进来,不约而同朝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又沉默着低下头。

郁风不敢开口询问,他瞥见小茶几上放着一张纸,上面部分是大大的红字,中间有一段黑字,最后以红色印章和横线结尾。红头文件。

郁风似乎猜到了是什么事。那些新闻中反复提及的大政方针、公司里传了很久的流言、隐隐约约的担忧终于在此刻落到了一张层层下发的红头文件上。

心里顿时无比低落,其实他还不知道具体要面对什么,但这个少年确定已被抛到变革的大浪中去。恍然中听到一种声音,像清晨山顶的钟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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