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 第38节(2 / 2)
“父皇,可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喜欢他。”
“你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沦为奴隶之时才十三岁,却能平安长大甚至来到你的身边,定是心机深重之人。”
李心玉想了想,柔声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想必父皇早已审问过了。以您的性格,一定会让他在我和自由之间做出抉择,我想,他定是选择了我,对不对?”
李常年僵了一瞬,李心玉便知自己猜对了,裴漠真的放弃了梦寐以求的自由,选择站在她身边。
心中一暖,李心玉竭力平复翻涌的情绪,认真道,“您很清楚裴漠为我放弃了什么,也该知道,他对我只有一片赤心。您所在意的身份和宿仇皆不是问题,待我与他一起查明当年母后遇刺的真相,揪出幕后真凶,还裴家清白,一切自然能迎刃而解。待他洗白冤屈脱离奴籍,自然就不会再恨李氏皇族,即便是成为驸马也未尝不可……”
“荒唐!无论真相如何,裴家人都已几乎死绝!你想让朕彻查翻案,证明当年是朕听信谗言误杀忠良,这无异于打你父皇的脸!”
李常年情绪激动,引发咳喘。李心玉听了,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红了红眼,给李常年倒了杯茶,着急道:“您别生气,有什么话慢慢说。”
李常年一手捂嘴咳嗽,一手胡乱摸索着,混乱间李心玉手中的茶杯被打落,哐当一声摔得粉碎,茶水溅开,在她精美的罗裙上晕开一团深色的污渍。
“为裴家翻案,则证明朕是昏君,婉儿是妖后……朕,不在乎后人如何评判,唯有一点:不能使朕的皇后受此牵连,毁了贤后之清名!”李常年抬起拉满血丝的眼睛,一滴无助的泪水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滑下,带着浑浊的气音艰难道,“心儿,你助他所做之事,是想要史官以笔为刀,对你爹娘千刀万剐啊!”
“我不明白。帝王也是人,为何就不能犯错?即便犯了错,承认错误就有这般可耻么?”李心玉望着罗裙上的污渍,半晌,抬眸坚定道,“历史都是胜者书写的,并非没有斡旋之地。何况,若翻案成功,罪责多半在真凶身上,父皇和母后也是只是受害者,天下人不会不明白。”
“心儿,事到如今,您还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样的人做斗争……”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朝野架空十余年,朕虽为一国之君,但自从裴家覆灭,朝野实权就从未握在朕手中过……文有太傅丞相,武有郭、韦二家,北有外敌,内有琅琊王,他们中间任何一个,都不是你一介公主能撼动的,连朕……也不能。”
“您是天子,为何不能?”
“天子也是人,一个人只要有七情六欲,则必定会有弱点。”李常年闭了闭眼,无力地靠在胡椅之中,哑声道,“当年婉儿劝朕收拢君权,可等待她的却是一场暗杀……你们都将朝局想得太简单了,朕之所以如此胆小懦弱,只因为朕已经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失去女儿。”
李心玉并不知道母亲的死竟然有如此内情,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喃喃道:“可是,如此可怕的隐患不除,若是将来父皇不在了,您让我和皇兄拿什么去应付波涛汹涌的朝局?”
李常年叹道:“傀儡也好,摆设也罢,朕宁愿你们糊涂地活着,也不愿你们清醒着去送死。”
李心玉咬唇,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她望着活在画卷中的母亲,良久,才解下腰间御赐的玉佩,颤抖着双手递过给李常年,“父皇昨夜送我的生辰礼物,可还算数?”
终于到了这一刻,李常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微微坐直了身子,“朕身为天子,当一诺千金;但身为一个普通的父亲,却并不希望你将此令用在一个裴家奴儿身上……”
“父皇……”
李常年竖起一只手掌,示意她噤声,打断她道:“朕可以赦免他的奴籍,但有一个条件。”
李心玉嗓子眼一紧,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捧着玉佩的手发抖,问道:“何事?”
“很简单,让他离开你,与你斩断情丝,两不往来。”李常年道,“你是一国公主,朕的掌上明珠,当一生富贵无忧,而不是被一个奴隶卷入明枪暗箭之中。”
李心玉猛然抬首,攥着玉佩道:“您一定要如此为难我么,父皇?”
一个是她最亲的人,一个是她最爱的人,伤害任何一方对她而言,都是灭顶的灾难……
而此时,刑部地牢之内。
一个狱卒按着刀,借着牢中阴暗的庇护,一步一步靠近最里头的那间铁牢。
裴漠手脚俱是带着镣铐,盘腿坐在铁栅栏里头闭目打坐,清冷的光线从逼仄的狱窗中斜斜射入,落在他素白的中衣上,给他蒙上了一层冷色。
听到脚步靠近,他猛然睁眼,盯着来人。
狱中光线幽暗,来者隐藏在阴影中,只听见不带一丝情感的陌生嗓音如鬼魅飘来:“狱中,可是裴公子?”
裴漠冷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呵呵低笑一声,“我是何人并不重要。裴公子只需要知道,我奉家主之命,前来与公子做一笔交易。”
第46章 交易
地牢里,裴漠的目光在冷光的浸润下尤显凌厉,沉声道:“你的家主是谁?”
他有意套话,那狱卒却是警惕得很,不带任何情感道:“裴公子若是答应了这桩交易,诚心与我等合作,迟早会知道在下的家主是谁。”
裴漠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说说看。”
黑影中的人道:“裴公子与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何不归于家主麾下,共谋大事?若是事成,别说是为裴家昭雪,即便是荣华富贵,亦唾手可得!”
“你们,是要谋反?”
“不,家主对至尊帝位并无兴趣,他所求的,唯有令李家人千夫所指、不得善终。”
闻言,裴漠一凛:那人对皇帝痛恨至此,怕是比自己的灭门之仇要更甚。他如此狗急跳墙,难道是时日不多了?
若是昨夜突然涌入的记忆没有差错,那人确实是活不过两年了……他耗不起了。
想通了一切,裴漠倒也没多讶然,气定神闲道:“家仇归家仇,但襄阳公主待我不薄,我不能负她。”
如同听到什么笑话般,阴影中的人低笑出声,嗤道:“裴公子用情至此,当真令人钦佩。只是这一次,公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什么意思?”
“以皇帝对裴家的态度,断不可能让自己唯一的女儿与罪臣之子在一起。襄阳公主又一向孝顺,裴公子觉得,她会为了你而舍弃自己最亲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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