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谢夫人亲手接了过来,入手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忙一叠声地让人做了晌午送上来,这才执了陈苗苗的手重新坐下:“方才你说店里?”
既然今日来了,陈苗苗就没打算瞒住他们做生意的事。让他们知道自己有能好好活下去的营生,也能够婉拒他们要自己住进来的想法。不过,她没打算什么都说,只是微笑了下:“母亲留了个脂粉铺子给我,盘点了下账目,我又开了个吃食铺子。”
陈家袭爵袭到后头,早就没本儿了,本就是靠生意撑着的。陈二老爷算是陈家出息的,中完进士后上任也有好几年了,家中用度一大半还靠着铺子来撑呢。他们也从未掩饰过这一点,谢老爷夫妇听陈苗苗如此说,也不意外。
茶端了上来。谢老爷观其色闻其味,再轻呷一口:“不错。你这回过来,就只有林培夫妇跟着?”
陈苗苗浅浅一笑:“大伯母拨了两个懂拳脚的小厮跟我,我随着昭明伯府府上的商队一并过来的。”
听见昭明伯府,谢老爷眸间闪过一丝惊讶:昭明伯府向来与别府不甚亲近,怎么又突然和陈家如此亲近了?莫不是,别有所图?他脑海里立刻闪过昭明伯府众人的年纪。
谢老爷沉吟片刻,刚要开口,门口传来了说笑声:“方才撞见路嬷嬷,闻见那香味,今儿个厚着脸皮也要来父亲母亲这边,尝尝妹妹的好东西。”
“这猴儿,你妹妹来了,你不说拿好东西来招待,还反倒来蹭吃蹭喝,我听了也是不依的。”谢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来人对陈苗苗介绍,“这是你大嫂子。”
陈苗苗知道,义父母有两子一女,大的才娶亲两年,想来就是这位了。陈苗苗起身施礼:“大嫂子。”
谢大奶奶崔氏是鹅蛋脸,看着就让人亲近。她进来后先是给谢老爷夫妇行礼,随即就亲切地握住陈苗苗的手:“早就听母亲说妹妹品格风貌,只可惜一直不得见。今日一观,母亲诚不欺我!”
谢夫人笑道:“如此,你还不好好款待你妹妹?”
“那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了。”崔氏胸有成竹地拍了下胸口,“父亲,母亲,妹妹,今日难得一家团圆,请允我做东,备下席面,邀全家一乐。”
谢夫人手一虚点:“允了!带路。”
谢家并不如陈家那样大,却有一种自在风流的气度,就一木一石,似都染上些墨意风华。结冰的湖面映着湖畔的枯柳,有一种悲凉的苍劲感。而设宴的邀梅阁,却又暗香浮动,转了一圈,才发现角落里隐着的几株梅花,可真是巧思了。陈苗苗一路走一路琢磨,这就是读书人偏好的风格呀。
阁中早已暖意融融,上菜时都用炉火温着,上桌后还热气腾腾。陈苗苗扫了一圈,目光就被自己面前的菜给吸引住了。
大小均匀的笋摆成了富贵团圆的一圈,每一瓣上面还缀着深褐色的点。陈苗苗默默夹了一块,轻咬一口,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居然真的是传说中的鸡髓笋!
作者有话说:
鸡髓笋,出自红楼梦。
第20章 龙井虾仁
鸡髓笋,重点就在髓。也就是鸡大腿骨里面的骨髓。将腿肉剔除,用刀背敲散骨头,取出骨髓,用黄酒、姜汁和糖滚透除腥,再用清汤来煨。笋对半切开后调味煮熟,将鸡脯肉剁成茸后调好味搅拌均匀,并用鸡茸在笋心中抹平,笋上点缀鸡髓。最后加清汤上锅蒸一会儿取出。那原汤汁再勾芡调味浇在竹笋上。
这道菜食材看起来不是特别名贵,主要就突出一个词:麻烦。取鸡髓本身就很麻烦了,步骤还繁多。再说,一只鸡也就两根腿骨,一根腿骨能够取出多少鸡髓?这样一算,这又是低调的奢华了。反正陈苗苗是舍不得用十只鸡去配一盘笋的,只能安慰囊中羞涩的自己:骨髓,说到底也就是脂肪嘛,吃多了长胖。
虽然如此想,陈苗苗还是多夹了一块,就依依不舍地转了方向。谁知她刚夹了一枚晶莹饱满的龙井虾仁,一枚笋被稳稳当当夹到了她的碗里。她抬头,只见崔氏收回布菜的筷子,微笑道:“妹妹,这些菜可还合胃口?”
陈苗苗微笑道:“多谢嫂子,菜都很好吃。”
谢夫人开口道:“既是一家人,不必立规矩了,坐下一道吃才亲香。这就是你妹妹带来的玉丹肉,快尝尝吧。”
崔氏笑着应下,坐下刚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丫鬟报少爷小姐们来了。兄妹三人联袂而来,阁里瞬间满满当当。崔氏忙又起身张罗着加位置。一家人团团坐下,欢声笑语好不欢乐。
少顷饭毕,谢老爷和谢家少爷们有事就先走了,丫鬟们又禀报小少爷哭闹,崔氏急急去了。陈苗苗顺势提出告辞。谢夫人想留,奈何又有人送礼来,只得放了陈苗苗走。送她上车时,她还再三叮嘱陈苗苗有空就过来玩。
车缓缓驶出后,陈苗苗长舒了一口气。谢家一家人都是随和人,尤其是在桌上,每个人都尽量将话题往她这边引。他们都是好心,可就是这种好心,让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坚持:真正的家人不用这样特意去注意是不是被冷落,自己就偶尔去做做客,这样的距离,大家都会比较轻松自在。
想通了这一点,陈苗苗有了兴致:“我们去买点儿布,做春装吧。”
陈苗苗走后不到一刻钟,谢老爷和谢大少爷正在书房议事,外面传来了通禀:“老爷,江大人求见。小的刚才过来,瞧见太太往枕云苑去了。”
枕云苑就是谢大少爷所居。谢大少爷沉了眼,待要走,忽觉不对,又回头问了一句:“父亲,哪位江大人?”
“事情晚间再谈,你回去吧。”谢老爷整了整衣襟往外走,将那封拜帖放到他面前:“就是这位。快去请江大人到正堂。”说话间,他已大步出了书房。
谢大少爷翻开拜帖一看,面上一惊:居然是这位,他怎么会到临城来?
片刻之后,谢老爷亲自引着江楚往书房而来,一路走,一路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年轻的大人。
江楚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是淡然闲适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气度,果然是少年英姿啊。谢老爷一边感叹,一边引着他到书房里的案前坐下:“江大人,请。”
照例推辞了一番,两人这才同时在书案内外坐下。谢老爷笑道:“江大人春节期间外奔波,实在是辛苦啊。”
“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江楚谦虚一句,抬头的瞬间,目光不自觉地被桌上的一个熟悉的物件吸引住了。
察觉到他的停顿,谢老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这是家中一小辈送的团茶,比不上进贡的珍品。”
江楚嘴角微勾:“好茶难得,孝心更难得。观这茶器,倒是别致。”
谢老爷笑捋胡须:“最难得的是,这上头老者,倒是与老朽之心不谋而合。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若非寒冬,老朽此刻就动身了。”说完,他哈哈一笑,起身走到架子前,摸着那一排青花罐:“老朽这边倒是有几样好茶,不知江大人可喜欢什么茶?”
江楚收回视线:“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也能品味两分这月夜竹林之幽。”
谢老爷手一顿,加深了笑:“难得江大人有此雅兴。梓墨,沏茶来。”
片刻之后,江楚接过那茶盏,茶香扑鼻而来。他用盖子轻轻拨弄着茶沫,看着水中缱绻舒展的茶叶,犹如人生宦海,浮浮沉沉。
隔着冉冉雾气,谢大人的声音似也染上了些微飘渺:“江大人今日登门,应当不只为品茶吧。”
杯盖重又盖上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响:“谢世伯,四月晴空书院就要开学,不知世伯可愿为学子们指点一二?”
谢老爷拨弄茶沫的动作停了下来。
三刻钟后。谢老爷亲送江楚出门。
两人绕过书房前的那片假山石,入眼就是皑皑白雪中仍旧傲然挺立的翠竹。一片洁白钟,唯有这抹绿,让江楚的脚步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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