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2)
“回圣上,正是草民祖父。”
圣上龙颜大悦:“苏大学士乃先皇时的肱骨,告老还乡之后,先皇还曾与朕多番提及,十分想念。当年苏大学士以探花之名高中,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在众臣暗中打量之下,苏重山退回行列中,半分也不怯场。而学子们瞧见苏重山被圣上夸赞,心中更是紧张。尤其是国子监的学子,又是埋怨第一个人上不得台面,又是紧张,生怕自己不能胜过苏重山。
就在国子监学子们决定大展身手之时,圣上点了一个一粟书院的学子。这学子深吸一口气,倒是都说出来了,只是因为紧张,越说越快,后头有些都没太听清。圣上便多问了几句,问得他都面红耳赤了。
圣上心中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众臣,忽然道:“张松是哪位?”
陈岩的眼角余光瞄见最左边走出来一个人。众臣的目光也都投了过去。前十虽然有两位张姓学子,但气度一看就能看出来,这就是张绘侄子了。
“你的文章中,从盐粮发散出去,提到了税收之事,便说说吧。”
张松揖礼道:“是。”他顿了顿,再开口,口齿也十分流利。
江楚立在后头的角落里,正好将一切尽收眼底。抛开身份不谈,张松的学问,在晴空书院里头也是前列,还是很扎实的。只是,他说的话里头,可多了不少润色的地方,想来,被高人指点过。
张松答完后,圣上竟无话可问,只说了一句不愧王谢之后,颇有传承,便叫了另一位国子监学子。
转眼就说了八个人,只剩下了顾明轩和陈岩。先说虽然紧张,却可畅所欲言。先头说过的观点,后头的人就不好再说,越往后,越是难。听见圣上叫了陈岩,江楚也不自觉地看了过来。
圣上阖上了他的考卷:“前头的人,都从什么盐政、税收入手。只有你是从食物入手,从物价谈百姓之需,怎能想到的?”
陈岩揖了一礼:“回圣上,草民看到这个题目,首先闪过脑海的,便是家姐曾对草民说过的那句俗语:民以食为天。衣食住行,唯独这食是活下去的根本。草民曾在家姐的食肆内见过人生百态,就想以此入手。”
“你家姐的食肆?“圣上挑了挑眉,“这倒是新鲜,你便将你的文章说来听听。”
众人冷眼看去。这陈岩年纪虽小,但口齿却十分伶俐。殊不知一年前他还是那般沉默寡言,这一年在陈苗苗的潜移默化之下,加上店里的锻炼,他的待人接物飞速地成长着。
而且这文章里各种数据信手拈来,这也是陈苗苗告诉他的方法之一。文章要想真切让人信服,不能光有主观色彩,要拿实际的东西说话,尤其是数据。比如这生意好不好,看的是账目里的收支,而不是凭空捏造。因而,他还专门请陈苗苗教自己如何做账。
陈苗苗在现代就有个小店铺,为此她专门去学过财务。见陈岩对此感兴趣,她也十分开心,便教给了他。陈岩在店里时,除了帮忙更多的就是研究账,瞧见庄子上的账本是四柱记账法,还自己动笔按照陈苗苗所教,重新做了一本账。不光如此,他看邸报还专门看了每年的价格数目,还结合了与客人们和庄子上农户的话,互相印证才得出来的数据。
如今说起来,他是头头是道。从粮的价格波动入手,比如有战乱时,天气不佳时,没有这些因素后粮价又如何波动。盐政这一块他尚无涉猎,便只简述了盐乃民之根本,也可以此法举一反三来测算人力物力等等。
陈岩是从商品的角度来阐述的,而顾明轩则是以农事根本来说。政策的变化、环境的变化等多方影响了这两样百姓根本之物。他以一个农户的角度,提出了够得上一家人一年口粮的基本量,从而来确定税收。若是有添丁又当如何,种子又当如何留等等,完全一农桑百科全书。听了两人之言,户部尚书双目都亮了。人才,人才啊!
圣上倒是一句话没说,只是笑着,示意内侍领他们去偏殿休息。接下来,就是定名次的时候了。
第117章 交锋
学子们鱼贯而出, 堂中顿时空了好大一块。圣上不是那等磋磨人的性子,给每个人都赐了座,又让内侍将众学子的文章发了下去。众人坐下又奉了茶后, 圣上才开口:“方才诸位爱卿也传看了文章,又听了诸学子的话,不知有何高见?”
这流程很熟悉了, 每一回殿试后都有这一遭,基本上都是老油子。礼部尚书拈须道:“老夫觉得, 苏学子名门之后,颇有其祖父品格,三甲应有其一。”
“若是说到名门,在场,谁还能比得上张阁老家学渊源。”吏部尚书开了口, “今日御前,其对答如流, 看问题也一针见血,在下觉得, 当居状元。”
大理寺卿点头附和:“确实如此。”
圣上面色如常:“张卿,你如何看?”
张绘面露微笑:“老朽侄子此番下场,本应避嫌,蒙皇恩允了老朽在旁观看。依着律法, 老朽实该避开, 不敢妄言。”
“张阁老果是高风亮节。”太常寺卿捋须道,“依在下之见,顾明轩实乃寒门翘楚, 当进三甲。”
听到顾明轩, 户部尚书目光一亮:“顾明轩善农事, 陈岩对商事颇为了解,两者年纪都不大,但却颇为沉稳,熟知民生之事,实乃大华之幸。在下认为,两人皆该入三甲。”
太府寺卿也点头:“两人着实不错。”
基本上一半人说了意见。圣上转头道:“江大人,你此番点了学政,对各处也有了诸多了解。依你看,该当如何?”
圣上此言一出,礼部侍郎忽然道:“方才说到张大人须避开,江大人,是否也该避开?”
“哦?”圣上眉微微一挑,“此言何解?”
江楚半分没有犹豫地回道:“回圣上,在下前日已在黄沛老先生的见证之下,与陈岩的胞姐定亲,确该避开。”
圣上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我说你上回怎地上折子请求在临城多留一段时日,原是如此,倒是一桩美事,难怪你要避开。换了是朕,就算是避开,这心中也是美的。对了,这陈家,是何处人士?“
江楚目不斜视:“洛城陈家,平远侯之后。”
平远侯?圣上仔细想了一想,才想起到底是哪家。原是建朝之初分封的爵位,后头倒是沉寂下去了,没想到如今又出了这样一位出色的子弟。圣上又问道:“陈家这么多年,没人在朝为官?”
“十年之前,岳丈中了进士,点了外任。不过四五年前,夫妇两因路遇意外去世。除此外,无旁人了。”江楚回话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张绘。
张绘垂着眼,双手拢在袖中,一点儿也没有异常。圣上听了江楚之言,也只是唏嘘了一番:“这陈岩年纪如此之轻,倒有如此见识,其姐想来也是一位刚强之人,不枉了侯府后人之名。”
众人听圣上此言,便知圣上意思。偏偏这御史台大夫道:“江大人说是避开,这话语中,却是一字一句都在为这陈岩分解啊。”
“正是。”太常寺卿也附和道,“哪个学子都是十年寒窗读出来的。陈岩年纪尚幼,又岂能办差?”
立刻又有人应道:“这话说得没错。陈岩毕竟年幼,怎能当得前三甲。圣上体恤旧臣,也当思及江山社稷。”
圣上冷笑一声:“江山社稷?朕想问众爱卿,几人知道如今米价几何?油价几何?盐价几何?”
方才还七嘴八舌的众人齐齐噤声。
圣上环视四周:“天天把社稷百姓挂嘴上,连这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那你们从何处替百姓着想?”
堂中一片寂静。
圣上不再多言,提起御笔排了次序,吩咐内侍给众人看。众人一看,立刻有人就反对了起来:“圣上,岂能让晴空书院三人皆在前三甲,这国子监和一粟书院的学子该如何想?”
圣上将手中朱笔搁下:“自创立科举开始,这科举便是不问出身,只看学识。若是依着学子出自哪个书院这样选,何必再设一个殿试?文章你们也看了,今日殿试你们也瞧见了。国子监和一粟书院的学子对答如何?晴空书院学子对答又如何?你们谁在十五六岁的年纪,能写出顾陈两人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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