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藏娇(重生) 第6节(1 / 2)
她太乖顺了,完全不似那个为了一口美食,上山下河,坎秃梵木树枝的小姑娘。
连棠倏然抬头,不明白为何自己不挑食也能惹恼这位君王,她自然是喜爱烹制精美的食物,但眼前的饭菜也远没到不可下咽的程度。
皇帝的膳食虽没有任何加工烹饪,食材却是精挑细选最鲜美的部分,不追求极致口感的话,食之尚可。
“回陛下,真的不用,食物不过是果腹而已,何必多劳烦御厨辛苦?”
她的体贴没有换来祁衍消气,他的眉头反而锁的更紧了,“美食能带来好心情,是最有烟火气的精神享受,怎能嫌麻烦。”
五年前的法恩寺,他每天看小姑娘累兮兮的弄吃的,懒洋洋的问,“小孩,你累不累?”
她就回了上面那句话,末了还补充是母亲说的。
没想到他还有拿这句话反问她的一天。
连棠落睫,感觉那样的想法离她好遥远了,垂睫道:“精神享受是奢侈的事,臣女没那条件。”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父母去世之后,她一个人拉扯着幼弟,已从来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
上一世她倒是有丰富的精神世界,可代价太惨烈,即便过了一世,一想起来心里还扯拉着痛。
现在的她,和元宁帝想法一样,食物就是用来强身健体,维持生命。
祁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低着头,静静跪在竹簟上,裙摆在身下铺开,像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的蝴蝶,易碎而美丽。
他面色凝肃,起身离开,没再打扰她进食。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心里不舒服,因一点小事恼火。
五年前,他坐在法恩寺的禅房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撑不下去了。
持续近一年的恶战,透支了他本就不康健的身体,也腐蚀了他的神经,他脑中充满血腥的战争画面,分不清现实和梦魇。
是那个小姑娘,把他从混沌中拉入现实,起先他冷眼旁观她为了那点口腹之欲忙的满头大汗,还要和寺里的和尚斗智斗勇,后来窗外燃起梵木的香味成了他每日唯一的期冀。
那时,他才觉得活着真好。
小姑娘都知道为一口美食拼尽全力,他怎么能放弃,那可是父皇当年浴血打下的万里江山。
从此,他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所以当看到曾经那个生机勃勃的小姑娘,变得乖顺、隐忍,和他一样,放弃了感知食物的美妙,他的心底被戳了一下,不好的情绪涌出来。
博山炉里梵木香烟袅袅升腾,祁衍氤氲其中,不禁开始想: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6章
远致殿,西域邦国来朝,天子携文武百官设宴款待。
贡品如流水般抬进大殿,礼官逐一登记造册,贵重如金石玉器直接充入国库,时令瓜果则另搁一旁,待皇帝分赐。
贡品撤下,殿内又按西域风俗摆起了流水长席,宾主比肩而坐,尽显睦邻友和。
元宁帝所在的首席却空出许多位置,大臣连番邀请,没有一个西域使臣敢过来坐,五年前那场以屠城宣告结束的大战,给他们留下太大的阴影,别说和大齐天子同席,看他一眼都双膝发软。
祁衍让人把忠毅侯带过来坐。
连文亭战战兢兢的坐过来后,屁股上仿佛长了钉子,小心翼翼的鞠着腰,怎么都坐不实。
他一个五品侍郎坐在一品阁老和将军中间,可不胆战心惊,最要命的是,元宁帝就坐在他一抬眼的方向。
他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
宴起后,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派热闹,他总算自在了点,方敢塞几口炙肉充饥。
“连侍郎可食得惯这西戎的炙羊肉?”祁衍见他连吃数嘴,随口一问。
皇帝突然发话,连文亭差点一口噎住,他慌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起身拱手道:“回陛下,食得惯。”
“今日不必拘礼。”元宁帝招手让他坐下,“朕记得忠毅侯府出过一位将军,对外族吃食当是见怪不怪。”
平坐着同天子讲话,连文亭诚惶诚恐,只能把脑袋埋低:“启禀陛下,微臣的长兄昔年是北境的定远将军,五年前和北狄的一场战事中殒命。”
坐在他旁边的现任北境大将军接过话头,叹息道:“连将军骁勇善战,当年带着漠北大军打了无数胜仗,不想却在最后一战中了敌人的伏击,当场殒命,将军夫人忧思成疾,一年后也跟着去了,只留了一双儿女在世上。”
军人血染沙场本是平常事,只是留下孤儿寡母,难免令人唏嘘,更何况还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连文亭目光闪了闪,给自家打圆场,“长兄长嫂去了后,微臣把他们的一双子女接至京城,视若己出,悉心照料,以慰藉兄长在天之灵。”
连文亭福至心灵,这会反应过来了,元宁帝之所以把他提到首席,此刻又问起长兄,怕是准备给连棠赐婚了吧。
连棠进宫一年,皇家没有任何动静,他本已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自家的门第不高,连棠又父母双亡,委实配不上大皇子,此时忽然柳暗花明,他心里窃喜,腰杆子也挺直了些。
祁衍懒懒睨了连文亭一眼,蹙眉,五年前小姑娘突然离开法恩寺,原来是她父亲去世了。
彼时他刚习惯了她的存在,她却突然消失,他没有细究她是谁、为何离开,甚至一年前在宫里再次见面,他也只是把她当做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并未多加关注。
只是,那日她垂着泪眼求到他的面前,他也没有把她推出去的道理。
曾经离经叛道的小姑娘,如今循规蹈矩,温顺懂事,料是经历了刻骨铭心的变故。
如今看来,一切都合理了,没有父母庇护,她又是长姐,自然要收心稳性,照顾幼弟。
他凤目压成一线朝连文亭看去,所谓的“悉心照料”怕是要打很多折扣吧
连文亭心里正舒畅,猝然对上天子凌厉的目光,浑身一栗,心虚的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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