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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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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气弥漫的宫殿。

四周的几个窗户皆被人用厚重的纱帘给遮掩住,重重的纱帘间来来往往都是低头匆匆行于殿中,准备热水与古怪罐子的侍女,她们神色惶惶,手中端着铜盘好像如临大事。

至于女官们则握紧双手,站在门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观望、等待着,口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这里是王太后宫殿旁的一处空殿。

就在刚刚。

在玫芮珊卡发现你流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原因,竟不顾形象急急忙忙地就开门让守在宫殿外的士兵通知王庭中的医官,同时又派人去叫上一些女官与侍女们早早去往旁边干净的偏殿准备一些必要物品。

动弹不得又头昏脑涨,更不用说旁边尊贵的王太后陛下还正如同疯妇般紧紧抱着自己弟弟的尸体自顾自大声哀嚎着。

你依稀只看见玫芮珊卡过去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士兵竟面色煞白得厉害,甚至来不及问安就脚步匆匆地跑走了。

来不及等待。

玫芮珊卡已经快步跑回来,亲身将你半抱半扶地帮助着站起来,往旁边的空殿去。一路上你几乎满身都疯狂出着冷汗,骨头错位的疼痛与小腹撕裂般的触感使得呼吸也渐渐有些窘迫起来,眼尾难得地浮着泪。

你想开口说话。

奈何喉咙处却如同含着干棉花,很热很难受。

不过后背倒是湿冷得很。乌黑的头发散作根根发丝濡湿地贴在面颊与额头,显得好像刚脱水的鱼。走路这种简单的举动也在此刻显得很艰难。腿脚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靠搭在长公主肩头的手臂借力才方能勉强行走。

然而脚掌一旦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就仿佛要将小腿的骨头一并踩出皮肉般生出剧烈的疼痛。你肯定骨折了。

每走一步路。

便见地上留下一滴诡谲的暗红色血液,如同雪地红梅,落花有印。

“殿下。”

你艰难地咬牙道。

“答应我一件事。”

因为血液的快速流失,此刻的嘴唇已经接近煞白。但你仍强撑着想要说些话,没成想此举更加透支了本就不好的身体。

“不准说话了!”

玫芮珊卡双眉拧作一团,同样艰难地扛着你半边身体,亦步亦趋地走着。

“现在只管听我说,一定要坚持住,见了医官就能好了……”不知道是在对着自己说还是在对着你说,玫芮珊卡双目愣愣,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长廊外日头下落。

郁郁葱葱的花草园林被拉出长长茂密的阴影,伟大的太阳之神拉已经完成它的使命,即将往尼罗河的西岸消失。

想起来,之前为了提防大祭司反扑的缘故,特意让伊塞斯将王太后宫殿的女官侍从以及士兵用帮忙典礼为由只留下了主殿的,其余都遣至别处,没成想却给你自己设下了陷阱。

你出神时听见旁边玫芮珊卡急促的呼吸声,还不忘安慰道:“就是骨折而已,再难的我也受过。”

“不一样,不一样……”

玫芮珊卡眼尾突兀地红起来。

“母亲也是,母亲当初也是这样……”

“你会没命的……”

她摇摇头,掉下几滴热泪,继续搀扶着你往偏殿去。好在没走多久,就在长廊的尽头处遇见从偏殿赶过来的侍女。

叁两几人抬着你可算比玫芮珊卡一人快多了,有的还想去侍候浑身伤口的长公主殿下,结果被她一手推开。

“快去找医官!”

……

偏殿的女官们早已站在门口等候多时,当远远看见满身血污的你时就脸色微变,再近一些,看见你双腿淌着的汩汩血线。皆是瞬间白了脸色,纷纷挂着纸人样的恐惧神色快步奔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你往准备好的象牙床上送。

你还从来没睡过这样的床,通体由雪白的象牙雕刻而成,坚硬光滑,同时床脚处有两个似乎造来让人踩的托板,不知做什么用。象牙床上全是雕刻的河马神灵与看不懂的咒语,密密麻麻的,看多了还有些晕。

满身汗水地躺倒在坚硬的象牙床上。

你的呼吸微弱。

血依旧没有止住。

玫芮珊卡虽然满身是伤,但仍不顾旁边女官们的劝阻执意陪伴在你身边,甚至握着你的手小声祈祷着:拉神,伊西丝女神,哈托尔女神,亦或是随便什么神都好,救救面前这个即将重复她母亲命运的女人吧!

公主如卷的红发被随意用布条捆在一起,耷拉在布满血污的背部,双目的金瞳浮着薄泪,发丝勾在嘴唇,配合其一张一合。

“我不会再让人因为这种原因死在大祭司手上!”

“医官呢!医官怎么还不来!”

她大吼道。

你的手脚发软而且麻木,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胸骨处的伤口又疼又痒,好生奇怪,小腹则闷痛得很,仿佛有人在拿个锤子不停敲击……

好在再重的伤你都经历过,此时倒也不太害怕,只是觉得如果真的因为死去,还来不及与青年道别,这倒是你所不想的。

你颤抖着努力反握住女郎的手,似乎有话要说。

玫芮珊卡俨然是被你这幅样子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给吓着了。她抿唇,强忍住酸意,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示意你可以开始说。

“……今日的承诺我皆替陛下全部抹去,他不必遵守,也不必等了。”你颇倔强地抓住玫芮珊卡的手指,定定地说道。

玫芮珊卡愣愣的。

显然是不明白你此话何意。

正在此时,久等的医官终于赶来了。是一个略中年的女性,脖颈上戴着象征医药的蓝色项圈,手臂上都是黄金对镯,与其他医官一样,为了避免感染以及其他存在的风险留着光头,只戴条纹的蓝白头巾做装饰以及保护作用。

医官上来便急匆匆地在旁边热水中洗手,并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上雪白的亚麻外罩衣,更是如同现世见过的医生般将松散的头巾用乾净布条捆在头上如同一个紧紧的帽子,整个人都变得利落起来。

“请让我替王后陛下您检查一下。”

医官颔首走过来,语调很温柔。同时周围盯准势头的女官也急忙将一块绣有透特神明雕像的薄毯盖在你的下身,并让旁边两位侍女帮你将脚踏在象牙床两边的脚踏处,让腿部能形成一个弯弓,好支起薄毯。

你此刻已经是痛得快晕厥过去,俨然是方才的说话耗费了太多力气,也没空管周围人在做什么,只昏沉着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手指完全麻掉,难受极了。

这边医官的双手放在你的肚腹上又是揉又是按压的,有些难受,好在她身上带有一种类似于薄荷般沁人心脾令人安心的暗香,有稍微安慰的作用。

“估计成形了。”

医官面色复杂,直起身。

你不解。

周围人见你露出这幅古怪的表情皆是面面相觑,但又不敢擅自揣摩心思开口,至于医官,她看你这幅不承认的样子,还以为自己闻及什么王家秘史,就更不敢开口了,最后还是旁边的玫芮珊卡抹了抹泪问你:“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哦,原来是怀孕了……

怀-孕-了!?

你猝不及防被这爆炸般的消息给激起,呛得咳嗽起来,剧烈的动作使得身上的伤口更疼了,脸色则是迅速虚弱了快一半,头也昏沉沉的,只好又躺着枕在圆木枕头上,胸膛起伏喘气否认道。

“不可能。”

医官深知不应耽搁,也不管你的否认,连忙拿了一个好大的木质圆筒放在你腹部去附耳听。你强忍着口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道,轻喘气,费力撑起头打量般看着医官紧闭的眼皮,心里乱乱的。

她说的会是真的吗?

怀孕?

虽然的确好久都没来过月事,可你以为那只不过是因为水土不服,气候所致,毕竟这么久以来,又是各种死里逃生的,怎么可能……侧耳倾听的医官终于睁开眼睛,开口却用的是一种遗憾的语气:

“估计有四月足。应该是被冲撞着了。摸着亦是已经成型,恐怕骨骼也发育,单纯药物不行,得靠您自己生下来。”

……

你还没来及在心中揣摩几番她口中这个“生”字的意思,就被突如其来的阵痛打断了思虑——医官正在你太阳穴处涂抹一些古怪的物质,看起来像是膏状的发霉的黏糊糊物什,闻起来却又刺鼻得很,有点烂泥的感觉。

不过才稍涂上,就引来小腹间剧烈的疼痛。

你痛吟。

医官的其中一位助手用绷带缠绕在你头上,固定住太阳穴厚重的药膏。从医官确定如何治疗后,医官带来的助手们就取代了旁边玫芮珊卡的位置。

她们有的替你处理着手臂的伤口,有的用从雪花石瓶里取出的粉末给你胸骨处止血,有的又帮你在伤口处缠绕老式绷带等等。

上方不知何时也垂挂下两条如纱帘样的布,很厚,估计得有五指宽。侍女们也过来各自用单边膝盖跪在床榻上,双手扶着你的背部想确保你能在伸手时能刚好拉住它们。

“……先不要扶我……”

尾巴骨一坐起来就有明显的针刺感,这让你很难受。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也许就类似于一根长针从尾椎处刺进,坐起来时,这根锋利的长针就顺势往上往下同时穿刺,刺过层层的皮肉与骨骼,既疼痛又可怖。

“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忍受这暂时的苦楚吧。”一个医官的助手安慰你道。

她顺手从旁边雕刻有类似于荷鲁斯头像的罐子里取出片叶子放进你嘴里含着。也许是有镇痛效果,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亦或是你根本没力气再挣扎了。

痛吟与挣扎的动作都减轻许多。

你被侍女们扶着背半靠半坐在象牙床榻上,双手也被她们抓着,不,甚至能用摁着地放在那两条布上,强迫你拉住布条,此时你冷汗遍布,鬓发凌乱,脸色苍白,只还能偶尔哼哼两声。

“您按我说的做就好,会很快的。”

医官抬起头。

她已经坐在了床榻尾巴那里,正准备掀开你大腿处的毯子。

也许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在巨大的痛楚下你已经分不开脑子去想其他事,不去想为何会怀孕,不去想现在在干什么,不去想医官口中的生是什么意思。

你只想赶快将这种痛苦结束掉,所以当医官这状若承诺的话语一出来,就立刻抛去所有思维,一个劲遵照对方的话说。

但这生,也不是这么好生。

你胡乱按照医官的话使力,但自己身体又受伤又虚弱的,说起来根本没多少力气,使也使不出来,见此场景,那些医官带来的助手们竟然用手按住你的肚子,硬生生往下推……

剧烈的痛苦袭来,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这种强力推搡下移位,下半身与上半身好像要自此处生生撕裂开,发不出声的喉咙也抑制不住地嘶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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