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群臣激昂,吵吵闹闹,一直拖到三司会审结束,最终判个了武安侯一个削爵查办,流放岭南,而侯府上下,男丁没入官奴,女眷尽数发卖,唯有第五辞一人,因为树敌太多,遭到弹劾,被永康帝下旨贬为民夫,发配西北,修筑长城。
圣旨既出,此事便已没了转圜之地,哪怕是有永王这类皇亲为之请命,也依旧改变不了陛下的心意。
当夜,御林军近百名精兵携旨直奔侯府而去,沿途火把开路,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威慑力不可谓不小。
但在众人还沉浸于唏嘘之时,侯府内部爆发了一场惊人的祸事,靠于坊市一侧堆满杂物的柴房不慎走水,因为下人疏忽没来得及报告,等到街坊四邻发现时,火光已经逐渐蔓延了半个宅院。
后来幸得御林军及时赶到,又经过半夜的扑救,勉强算是止住了火势。
今夜本就是个抄家的日子,结果却遭此厄运,兵差心里也有些不忍,没多为难,默默收拾东西,打包好物品装入箱子,再拖拽着往外面走。
兵士们常年操练,力大无穷,做起事来却又不见得有多么的细心,动作简单粗暴,只顾一股脑儿地装箱搬运,塞得满满实实,并不做任何处理和分类。
残破的武安侯府很快便只余下一座空架子。
这夜火把连天,整宿未灭,映衬着半空都是如血般的赤红色。
第五辞扶着侯夫人站在拐角处,这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但因视线较好,可以清晰瞧见院中发生的所有事。
这一次温娴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往后若无意外,也必定不会再陪伴于他身侧。
第五辞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看了一眼如墨的夜空,到最后按例清点人数时,才携侯夫人款款而至。
兵差公事公办,淡淡扫过一眼,继而往手中的名册上勾勒两笔,便就算作完了事。
侯府的下人们自是不多说,一个萝卜一个坑,记录好名字、年岁与籍贯,便由士兵们带离出府,等着下一步的发配了。
然而诸事打理完,正要押解余下母子时,大伙儿才发现,有人不见了。
那位身娇体弱的侯府少夫人竟意外失踪了。
士兵们无不惊慌失措,唯恐办错差使惹来性命之忧,召集全员开启地毯式地搜查,耗时两个时辰,仍旧不见这位少夫人的踪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若人间蒸发,鬼魅至极。
不算年轻的将领早已失去耐心,在冲手下发了一通火后,才把视线聚焦在院中那位沉默寡言,始终不曾辩过一句的蓝衣少年身上。
他面容扭曲,饱含怒气,单手拎住第五辞的衣襟,低吼问:
“人呢?”
第五辞别过头,神情淡淡:“不知。”
“你找死!”将领怒极,一脚对准第五辞的胸口,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去。
第五辞没有抵挡,生生挨了这一脚,尽管摔得落魄狼狈,也最终拼尽全力站了起来,扶住气息紊乱的胸口,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无能之人,才会拿旁人来出气。”他一字一句蹦出来,带着无尽地嘲讽。
侯夫人厉声喝住他:“辞儿!”
果不其然,第五辞又挨上猛力一记拳头,这次对方纯粹只是为了出气,出招也是防不胜防,前后时间相隔不过一瞬,他也算是尝试到了拳脚相踢的滋味。
第五辞闷声扛下,等那人发泄完,才嗤笑一声,怒瞪回去,眼神阴鸷,背脊弓起,像只发狠的小豹子。
方才被打得偏过头,他也硬是撑着口气没有栽倒在地,如今嘴角都裂开了,有鲜血顺着下颌滑落,滴在地上,他不觉得疼痛,轻轻用指腹抹去嘴角残血,任凭对方再如何出言不逊,也依旧还是那个态度。
不知,不说,不表态。
侯夫人见状如何能不心疼,挣扎着想要上前,但被身后兵卒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第五辞试着张张嘴,可堵在喉咙里的甜腥味让他难受地说不出话来,眼看着侯夫人被兵卒拉走,展臂却没办法阻拦。
如今这般地步,哪还有他撒野的份儿呢。
第五辞便是咬碎了牙齿,也只得混着血水一口吞下。
带兵的将领见他已然服了软,趁机又再审问了几句,实在撬不开第五辞的嘴,于是抬手唤来副将,用绳索将他捆住,麻溜也跟着带回了宫。
永康帝听着下属汇报上来的消息,打从开始眉头便没舒展过,手指看似随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实则肚里早就憋了一窝的火气。
偏底下各将还在互相推卸责任,他猛地推开面前叠放着的文书奏折,阴恻恻地放声大喝:
“跑了?上百名精锐之师还逮不住一个女人,所有人都在,为何叫她莫名失踪!”
“罪臣该死。”底下蹭蹭蹭跪了满地。
“是挺该死的。”永康帝怒极反笑:“若捉不住人,你们一个个也别想活着回来复命。”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扬手掷出一碗参茶,死盯着空中某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还不快滚!”
底下将领缩了缩脖子,吓得膝弯止不住地发颤,甚至连抬手擦脸的动作都不敢有,任由茶水糊了满脸,才战战兢兢地回道:“谨遵圣命。”
武安侯府被抄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内外,作为与侯府沾了姻亲的温府一家,眼瞧着还算太平,可保不齐哪日永康帝就会想起旧事,杀温家一个措手不及。
温绍元是做好必死的决心了,可付夫人却哭天喊地直嚷嚷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他才刚打听到温娴失踪一事,心绪尚且不宁,回来就听说付夫人在府中闹事,更是觉得厌恶至极,命令下人将付夫人关了禁闭,独自呆坐于书房,彻夜未眠。
——
再次转醒,是在一个惬意宁静的午后,暖阳一点点从窗户缝隙间渗透进来,温柔地铺落在床边。
温娴甫一睁眼,还没适应有些充足的光线,便听屋外传来两句不大不小的争执声,有男有女,说的是熟耳官话,但声音浑厚,不似丫鬟们的俏嗓。
她忽觉有些不对劲,撑着床沿连忙坐起来,这才发现所处的房间已然换了风格,屋内陈设简单,两张矮柜,一面桌椅,外加所躺的土炕,普通得一眼便能看完。
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更谈不上有任何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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