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2 / 2)
“我疼……阿嬷,我好疼啊……”
温娴讷讷应着,双手攀上老妪的臂膀,拼死汲取身前唯一一份力量,发出难耐的低喘。
伴随着腹部又一阵痛意袭来,她仰头嘶喊,眼泪夺眶而出。
此刻的温娴,眉宇间全然不见血色,瞳孔涣散,眼神呆滞,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老妪掀开她的下裳,低头一瞧,急急道:“还差一点,小夫人你再用点力,孩子已经露出颅顶了。”
宫腔开得不大,这些话实乃安慰之词,给了温娴希望,让她念及孩儿能够多少撑住一点气力。
温娴听后果然清醒不少,承受完又一波剧痛,咬紧下唇暗暗发力。
奈何临到关口就是差上一步,她实在没有能力将腹中之子送入世间,痛苦和绝望齐齐汇入脑中,温娴悲拗,弯腰大声哭喊。
“啊……”
第五辞匆匆赶回,抬脚还未步入宅院,打头听见的便是这声痛呼,透过门扉,声声入耳。
他身形一扭,像是被施了法术,定定立在原地,只听得源源不断的呐喊声传来,他才悄然醒悟,拔腿奔向里屋,几乎是跪在温娴的门外。
第九十八章
他一身未来得及脱下的戎装, 甲胄上沾染了成片干涸的血迹,步入府衙连衣裳都没换,在听说了温娴即将要生产后, 立马抛下一切,飞速赶了回来。
此时丫鬟已经领了另一名稳婆进入产房,第五辞提出同去陪护却意外遭到阻拦, 他央求无果只好守在门边, 寸步不离地观察着屋内的动静。
起先还能听到温娴的喊叫, 高昂嘹亮, 刺破耳膜,另有几道安慰的话语,诉说着孩儿此刻的境况,后来温娴的声音渐弱,里面的脚步声也变得异常纷乱, 第五辞呼吸一滞, 双手掐住门框,拇指用力到青筋暴起。
初时打了胜仗的欢喜和激越早已不复存在, 此刻的他独处门后, 满心只有那个躺在鬼门关前为他拼死生产的女孩儿, 第五辞咬着哆嗦不止的唇瓣, 甚至悲怜地向上天祈求一丝可以代替温娴痛楚的机会,他无助地瘫坐在地, 双目猩红, 脸颊再无丁点血色。
不时有丫鬟开门匆匆走出, 撞见第五辞也没停下脚步, 大盆沉甸的血水泼洒在地面,然后换上干净的热水重新端了进去。
木门一开一合, 搅动里头的湿濡腥气,不远不近正好钻入第五辞的鼻息,他紧闭双眼,嘴唇又白了几分。
此时距离温娴发动,已经过去足有三个时辰。
整夜的疼痛,折磨得她疲惫不堪,血气犹如剥丝抽茧一点点从体内脱离,到了天明时分,温娴用尽全力惨叫一声,最终闭眼昏迷过去。
屋内三人皆是一怔,好在两个老人经验丰富,提早备下了参片和催产的药汤。
产妇没了力气逐渐游离在垂危的边缘,若再耽搁下去,不仅孩子窒息,大人也会因此丧命。
三人合力将温娴扶起,灌了两大碗催胎的汤药,又揉捏掐拍轮番上阵,终于不负众望,引得温娴缓缓睁开了双眸。
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她瞧见了众人脸上凝重的表情,意识到情况不妙,咬紧牙关,再次发力。
稳婆固定住她的双腿,伸手往里一摸,惊喜地喊道:“孩子已经见头了,夫人你再加把劲,再加把劲啊。”
孩子是温娴唯一的信念,她能坚持全是凭着心底的那股强烈念头,拼死都要把孩子带到人间。
她比谁都期盼着能见到自己的骨血。
然而事与愿违,任凭温娴如何使劲,孩子就是出不了产道。
大人们急得焦头烂额,温娴也心力交瘁,发出虚弱的痛呼。
“生不出来……我真的……尽力了。”
“不够啊,夫人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产房内气氛低迷得可怕,众人也只有说些打气的话才能勉强唤起温娴的意识,她已经不眠不休坚持了整个昼夜,到了傍晚,昏睡不止,几近虚脱。
第五辞再也忍受不住推门冲进屋内,大步扑倒在温娴床前,拾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边喘便说:
“娴儿,别怕,我在。”
他的吻断断续续落在温娴的眉心、眼角、鼻尖,直至唇瓣,看着她哭,第五辞也哭。
床上女孩已是濒临绝望的状态,眼神空洞,气若游丝,第五辞反复擦拭她鬓角的虚汗,心口如刀割般绞痛。
温娴累极,脑中突然频频闪过从前闺阁时的玩闹时光,整个人像是被谁揪住大力要把她拉扯进循环的记忆,她拼命挣扎,眼前画面骤然一转,变成了成婚的当晚,她披着盖头乖顺坐在床边,目及是火红绸布下方垂着的金色丝穗。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耳畔是第五辞焦急的低喃。
她又陆陆续续寻到好多回忆,在这张产床上走马观花似的过完了半生。
温娴费力眨了眨双眼,迷糊之间感受到身侧的力量,也听懂了第五辞的呼唤和啜泣,她尽量扯出一抹淡笑,轻启唇瓣艰难吞吐:
“夫君,原谅我吧,这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不准胡言!”第五辞哑着嗓子急忙打断她,心头大乱,说话也没个分寸,“你若有事,我必定也不会独活。”
老妪听不得二人这你死我活的晦气话,劝说第五辞去外面等候,结果他岿然不动,连眼皮都没抬动一下,老妪无奈只好和稳婆商量,再次上手助温娴生产。
第五辞握紧温娴的手,与之十指紧扣,附身以额相抵,缱绻地印上自己的薄唇。
“对不起,你受苦了。”
温娴再也听不清他的声音,只感觉下腹一阵撕裂,孩儿突破颈口,已有临盆之势。
这个小生命大概是知道了母亲孕育的艰难,也努力地朝外挤。
温娴心中大喜,咬住适时放进口中的软木,按照稳婆指挥的节奏,一鼓作气,将孩子顺利推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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