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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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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丙添油加醋,诉说陈娘子遇人不淑,一心以为夫君在京城读书,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千里寻夫,多亏广济寺的僧人帮忙打听,才找到了陈举人,可是在登门找人的第二天,陈娘子就失踪了,把两个儿子留在广济寺。

当听说陈娘子的尸体被剁成三截,脑袋至今没有找到时,柳氏脸色煞白,被两个儿子搀扶着才没有摔倒。

“华大小姐为何要插手此事?”柳氏稳定心神后沉声问道。

史丙道:“我家姑娘说,她尚在闺阁之中,有父母撑腰,尚能平数顺遂,可是女子一旦遇人不淑,又没有家人倚仗,陈娘子就是前车之鉴,她虽然身在闺中,同样唇亡齿寒,她担心陈娘子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史丙说这番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儿,可这番话千真万确就是姑娘让他说的,可事实证明,这番话真的有用,看看,柳氏和两个儿子,现在已经跪在大皇子面前了。

柳氏也看到了华静瑶,小姑娘衣饰精致,眉目如画,神情中带了几分骄矜,这位就是长公主府的大小姐吧。

这里刚刚发现尸体,外面又聚集了无数百姓,可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还是来了,就如那名护卫所说,华大小姐是真的唇亡齿寒,也是真的关心这件事吧。

华静瑶感觉到柳氏的目光,她微微颔首,神情更加郑重。

赵谆也看向柳氏,问道:“柳氏,你与陈朝是结发妻子,可否知道陈朝与那陈娘子之间的事?”

柳氏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陈朝,又看了看与她跪在一起的两个儿子,咬咬牙,对赵谆说道:“回禀大人,小妇人确实与陈朝是结发夫妻,但是陈朝不能纳妾,更不能另娶,他与陈娘子之间无论有没有事,都不会让小妇人知晓,否则大人,实不相瞒,陈朝实乃我柳家赘婿!赘婿不可入科举,家父怜惜陈朝是个读书种子,请官媒立婚书时,隐瞒了招赘一事,并且同意我与陈朝的孩子随他的姓,在孙儿中择一人承继柳家香火。陈朝入赘柳家之事千真万确,通州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少,且,他与我家另有一份契书,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那份契书如今交由柳氏族老保管,大人派人到通州一查便知。”

柳氏此言一出,无论是赵谆,还是门外听审的百姓们,全都吃了一惊。

这位堂堂举人竟然是个赘婿!

前朝赘婿甚至要改妻姓,到了本朝,赘婿改不改妻姓没有律法规定,只凭两家意愿,但是赘婿不能参加科举却是不变的,陈朝身为赘婿却有举人功名,无论他是否杀人,他都是违了律法的。

这柳氏身为举人娘子,她是疯了吗?

“你疯了?”陈朝怒吼,他没有想到,柳氏竟然当着大皇子,当着这么多人,公开说出了这件事。

柳氏却没有看他,她抬起头,对赵谆说道:“依大周律,婚书做伪,责二十杖,罚银二十两。我柳家认罚。”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氏长子陈彬和次子陈凯覆身磕头:“小人愿意代母受罚。”

赵谆挥挥手,对做记录的下属说道:“先记下,此事稍后立案另审。”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是啊,这么隐秘的事,那是要烂到肚子里的,为什么要说出来?该不会是这柳氏与人通奸,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原配夫君一脚踢开?

对,一定是这样的,这种事上,丈夫指控妻子,这是大义灭亲,妻子指控丈夫,就是不守妇道。

这柳氏一把年纪还涂眉画眼,一看就是个不守妇道的。

一个汉子在人群里说道:“不管婚书上是怎么写的,可陈举人也答应让孙子承继柳家香火了,如果没有陈举人,她也做不成举人太太啊,真没良心,世风日下啊,若是在我们老家,这种女人是要浸猪笼的。”

闻言,陈朝腰板挺得笔直,拱手对堂上的赵谆说道:“柳氏不守妇道,胡言乱语,请殿下将之驱赶出去。”

赵谆心中也有疑惑,他再次看向堂下跪着的妇人,那妇人眼中有泪,但是脸上的神情,比之刚刚进来的时候,更加坚绝。

“柳氏,此事乃你家不宣之秘,为何会在此时说出来,可是因为你与陈朝夫妻不合?”赵谆问道。

柳氏苦笑一声,说道:“小妇人的娘家姓柳,祖上几代都是做屠户的,如今到了通州,只要问一声柳屠,整个通州城都知道那是我们家。我家不但做屠户,还有自己的猪场,自己养自己杀自己卖,在通州是独一份,家境算是不错。陈家则与我家不同,他们家都是读书人,呵呵,真的是读书人,就是只读书,却不事生产,到了我公公那辈儿,更是一贫如洗。陈朝是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无奈之下,只好抛开读书人的清高,到我家的猪肉铺子里当学徒。”

柳氏说到这里,赵谆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大水缸前听审的骆仵作,没办法,这院子太小,骆仵作只能站在那里。

骆仵作的白胖脸蛋上闪闪发光,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油,他就说这杀人凶手是专业的,瞧瞧,这就对上了。

陈朝在猪肉铺子里当过学徒,无论有没有出师,他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啥?你说杀猪和杀人不一样?

骆仵作可以告诉你,在大周朝不是每个地方的县衙里都有仵作的,没有仵作的县衙,就是请屠户来验尸的。

屠户能化身仵作验尸,把杀猪经验灵活运用,将人剁成三截,又有啥不可能的?

第七十章 开肉铺的娘子

陈文朝羞愤交加,这贱妇是疯了吗?她自己的娘家是商户里最上不得台面的屠户,她不嫌丢人现眼,还要在公堂上说出来,他的名声,他的脸面,都让这贱妇给败光了。

“回禀殿下,学生持家不严,这贱妇……”

没等陈文朝把话说完,一旁的衙役便一起喝斥:“肃静!”

陈文朝猛然想起,这里是公堂,堂官让他说话,他才能说话。

赵谆冷冷地看他一眼,对柳氏说道:“柳氏,继续讲。”

柳氏唇边溢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她继续说道:“我是家中独女,家父一直都想招赘,这件事通州城里知道的不少,陈文朝在我家铺子里当学徒,自是早就知道。家父回家时常会提到他,说他好学上进,在铺子里时,稍有空闲就要读书,还说他为人谦虚孝顺,总之,父亲对他很满意。我家是小门小户,没有大户人家那些避讳,我自幼便常去铺子里帮忙,和陈文朝也认识。”

说到这里,柳氏脸上的讥诮更浓:“我家虽然有些家业,可是家中世代都是屠户,没有过读书人,因此,对于读书人便很敬重,一来二去,陈文朝就入了家父的眼,他答应入赘,只是他还想科举,家父初时不同意,陈文朝就找到了我,他说他想给我挣一套凤冠霞帔,他说他不想让我在这猪肉铺子里终老……呵呵,我信以为真,说服了父亲,瞒过官媒,与他成亲。成亲后我给他家还上了欠债,还出钱给他弟弟娶了媳妇,又给他爹买了小庄子养老。他不用再去铺子里帮忙,我请了通州城里最有名的先生来家里做西席,让他安心读书。他也很争气,成亲后的第二年就考上了秀才,从此,我成了秀才娘子。第三年,父亲撒手西去,偌大的家业全都给了我,我生了长子,一边带孩子一边忙着生意,为了让陈文朝专心读书,我还给他盖了一座。”

门外的百姓们一片唏嘘,这陈家是烧了几辈子高香,竟然娶到这么一个有钱的媳妇,入赘两代后改姓,还给亲爹养老送终,难怪他不敢纳妾,这家业都是柳家的。

“八年前,他说他要出外游学,增长阅历,通州城里有户人家出过进士,我让人去打听,那家的进士早年也曾出外游历,因此才能在科举时写出了一篇关于治理水患的文章,脍炙人口,于是我便给了他五千两银子,让家里的老仆汪伯,连同两名有武功的家丁,一起陪他外出游学。没过多久,那两名家丁竟然护送着汪伯的棺材回来了,说汪伯跌落山坡摔死了,那时我虽然觉得蹊跷,可也没有细想,只是担心他,好在没过多久,他托行商带信回来,说他又买了两个小厮,身边有人侍候,让我不用担心,我问那行商是在何处遇到他的,行商说是在洛阳,我这才知道,他到了河南。”

围观的百姓们又开始议论起来,那位死了的陈娘子好像就是河南来的吧。

史丙就在人群里,他说道:“陈娘子是河南孟津人氏,孟津离洛阳城只有五六十里,和京城到通州差不多远。”

“啊,这就是很近了,一天的路程,若是骑马,半日一个来回。”

“听说洛阳是古都,也有很多读书人,他要留在洛阳读书,家里一定不会怀疑吧。”

院子里,柳氏的声音仍在继续:“一年后,他回来了,来我家会文的读书人都说他的学问又精进了,我也很高兴。有一天,我的丫鬟拿了一双袜子给我看,那袜子上绣了一圈竹叶,这不是我给他置办的,也不像是买的,我还是头回见到男人袜子上绣花的,这袜子是丫鬟给他整理带回来的箱笼时发现的。于是我便问他,这袜子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在洛阳的成衣铺子里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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