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2 / 2)
因为我得陪他睡觉。
因为是他带我来上海。
因为我要对他报恩。
因为我太穷了,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占他便宜,然后装出我什么都不欠你的样子。
这笔烂账越算越不清楚,她想攒钱,也一直在攒钱,只是每次看到微信钱包里那六千块钱,就会想这些问题。
其实她也想过,她可以不用过得那么好,如果有哪个地方有工作能包住,她可以过去干活的。弟弟的一日叁餐可以做的简单点,弟弟想找她睡觉的时候,她过去给他睡。她过她的苦日子,弟弟过他的好日子,两个人不要在物质上有什么牵扯纠葛,算得清清楚楚。她不占他的便宜,也不要他的施舍。她又不是没过过那种生活,她在云南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每天高高兴兴的,虽然没办法报恩,但是总不会再欠下去。
现在这些账她还能算清,她毕竟才来不到四个月,花的每一分钱都记在笔记本上,清清楚楚,可是以后呢?她现在赶紧回云南,攒一年钱还能把她占的便宜,她享受过的东西还清。可时间拖久了,她又能怎么办?
她不舍得走,只要他没对她做过分的事,她就舍不得走。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舍不得现在的生活。那么好的生活,她也没过几天,哪怕是要跟弟弟做爱,两个人的身体也渐渐熟悉了,合拍了,为什么要走?
“能看懂吗?”耳边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顺着声音,扭头去看,发现是叶春江。
她摇头,本来就看不懂,她就是在发呆而已。
叶春江把视线从她破旧不堪的球鞋转到她脸上,从夏天到冬天,穿同一双鞋,不是她真心爱这双破鞋,就是她穷到冬天的鞋也买不起,只能在气温不足五℃的天气穿着透气的网面球鞋。
这张脸实在是乏善可陈,没有意思。刚才,他在她的脖子后面发现了吻痕,昨天林含璋上过她,他想。
林信书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头扯自己新买的羽绒服,这件还没过水,今天头一回穿。她本来想穿厚外套的,但是天气降温太剧烈,呢子外套真扛不住。
蔚然输给这样的女人,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她穷,她丑,她故作风雅,她对艺术一窍不通,她虚荣贪婪,别人给她的东西她从不拒绝。她就那么厚颜无耻地活着,就是她的存在让蔚然无比痛苦。
虽然哪怕她不在,蔚然也未必不会跟林含璋分手。
可是输给这样的女孩,蔚然会辗转反侧,自我怀疑太正常了。
凭什么?她凭什么能当林含璋的女朋友!难道凭她在床上特别放得开,特别淫荡,所以林含璋只是喜欢操她?
可一样看不出来,她太瘦,胸和屁股都很干扁,绝对不是好睡的身体类型。
对他的目光,林信书已经非常熟悉了,在那场饭局上,每一个被弟弟告知他们两个是同居中的男女友关系的人都那么看过她。只是有的人看得赤裸,比如赵乐乐,有的人看得隐蔽,比如黄蔚然。还有的人看得光明正大,甚至带着赤裸裸的鄙夷,比如他。
他们这是第叁次见面,甚至没有正式对话过,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她现在几乎被他看得无地自容了。
见她反应越来越不自在,叶春江淡淡道:“既然看不懂那就别看了,去看你能看懂的吧。”
一定要能看懂才有资格看吗?什么叫“看懂”呢?谁来定义这个“懂”?她很想问,最后还是抿紧嘴唇,一句话没说,乖乖听他的话,出了展厅。
偷偷回头,看他没跟在后面,松了口气,拐到油画区。她喜欢画,比起各种看不懂的摆设组成的艺术,她更喜欢看画。
虽然她最喜欢的作品是《重男轻女》,但是她没有勇气去看第二次,里面每个字都刺进她心里。她更不好意思跟杜千寻或者黄蔚然推荐,她们看到那些字句只会觉得是夸大其词吧?
至于林含璋,她更是无法和他说的,哪怕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本身的存在,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言语会削弱真实的残酷,所以不用诉诸语言,语言太苍白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