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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月又问了一遍,顾景星眼睛里闪过一些忍不住的笑意,他垂下眼睫,再抬眼睛时,手便触上了公主的额头,轻轻推了推。
“公主护卫的名分就很好。”
乘月又把脑袋探出来,摆着手说不成,“那哪儿行啊,公主的护卫千千万,你是我顶顶喜欢的一个。”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顶顶喜欢,叫马上人一霎静默了,乘月却不以为意,笑眼弯弯地趴在车窗上,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顾景星的静默只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他抬起眼,那其间有细微的笑,望着乘月。
“公主顶顶喜欢的,其实是臣的娘亲。”他笑,带着几分少年的清气,“别闹。”
作者有话说:
顾景星:公主别装了,我知道其实你喜欢的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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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春闺可怜
回程永远比去程快, 过午不过三刻,前方便已能隐隐约约望见安定门的城楼了。
乘月坐车坐的一整个人都蔫儿了,双目无神地趴在窗沿儿, 下巴搁在上头,又伸出去一只手, 耷拉着, 随着鸾车晃晃荡荡, 倘或不知情的路过公主的鸾车,看到她颓唐的样子,简直都要吓一跳。
云遮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 对着小薰笼烘公主的衣裳, 见公主这幅样子, 只觉得可爱至极。
“……从前奴婢陪着娘娘从滇南一路乘车进京, 六千多里地, 整整走了两个月。来的时候, 娘娘还穿着筠雾纱呢, 到了运城时, 就换上了云纹小袄, 再往北来, 雪帽、白裘全穿戴上了。”
听见娘亲从前的事儿,乘月无神的双目终于动了动, 把头偏过来, 听云遮说话。
“娘娘那时候比公主要大一岁, 最是跳脱可爱的脾性, 路过少梁县时, 当地在龙门峡祭雨师, 娘娘就领着奴婢凑热闹, 结果那舞龙尾巴的汉子落了单,娘娘自己个儿钻了进去,一路舞上了祈雨台……”
“公主猜最后怎么着?娘娘从那龙尾巴里钻出来,直教少梁的百姓们看了个呆,人人都说不出话来,娘娘作势拿祈雨的鞭子往天上甩了甩,没过多时,天上就下起雨来。百姓们喜获甘霖,人人跪拜娘娘……”
娘亲从前有过这么多好玩有趣的经历啊,乘月听的入了迷,甚至把垂在窗外的手收了回来。
“我娘亲从前是大理的公主,又是能歌善舞的白族女儿,自是什么场面都不怵。”
云遮瞧见公主来了精神,便放下了心。
“娘娘乘两个月的车都能自己找乐趣儿,公主这才坐了几个时辰就不成了?”
乘月狡辩着说道,“我有一半儿的骨血是遗传自爹爹,他不耐烦乘车,我才不耐烦的。”
话虽然这么说,乘月到底来了精神,指着远处的城门,问起了云遮。
“出城的时候,我记得是打德胜门走的,如何回来,却要从安定门进城?”
云遮笑着为公主答疑,“将士们出征,打德胜门走,寓意着旗开得胜,凯旋时就打安定门进城,意味着天下安定。”
“这么说来,我同顾景星出征与凯旋时,都走的是一样的路。”乘月兴冲冲地说道,忽而去找顾景星的行踪,“顾景星呢?我打午睡醒过来,就没瞧见他。”
一旁随行的侍卫闻听公主的问话,纵马上前,拱手回禀道:“队列之后有风沙滚滚,似有车马行来,步帅领兵前去查探。”
有顾景星在,一切皆可安心。
快近安定门前了,眼见着巍峨的城门下,百姓人流如织,盛玢领了卫兵纵马而去,那进城的百姓们便被拦阻在了一旁。
公主的仪仗慢慢向安定门下去,盛玢领兵护卫在侧,视线被城门墙根下数十名披麻戴孝的百姓所吸引。
为着公主的出行一切顺利,盛玢往城下去,只见那些戴孝的百姓低垂着头,偶有闻听见动静的人抬头,是苍老而哀恸的眼神。
城门侯听着盛玢的问话,恭敬道:“……护国军阵亡将士的棺木一时要运抵,经由安定门入内城还家。这些都是他们的亲眷。”
盛玢的心里生出几分敬意与哀叹,他转身往回去,忽见那公主仪仗的队列最后,卷起了漫天遍野的风沙,细密的沙尘起落间,有身着护国军赤甲的肃穆兵士纵马穿过风沙,身后随着的是一辆一辆的破旧马车,在每一匹骏马拉着的板车上,都载着一具乌沉棺木,像是带来了沙场之上的肃杀之气,令过往诸人见了,无一不敛容屏息。
乘月原在鸾车里装乖,闻听的周遭的空气安静的可怕,这便掀了窗外一角,悄悄向外探望。
她的仪仗队列尽头,是这样一支肃杀的队伍,许是知道公主鸾驾在前,那打头的年轻将官将身后的队伍止停,遥遥地立在风沙里。
乘月虽不知他们是谁,却能感受到浓烈的悲壮氛围,只悄悄地问向盛玢。
盛玢方才已然将此事打探清晰,这便随着公主的鸾车慢慢行,低声道:“……是护国军右路先锋营燕翼的阵亡将士魂归故土。殿下请往城墙下端看,他们的亲眷正在候着。”
那城墙下亲眷们的神情如何,乘月瞧不清楚,可她一定知道她们在哭,乘月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先锋营,那是顾景星先前的营属,庆州大捷中,先锋营生擒了莽古哈黑鹰部的大太子,立下了赫赫战功,在这些战功背后,是殉国将士的鲜血与忠心。
“停止进城。让出路来,教他们先行。”乘月举头望了望高天上斜下来的秋阳,眼中有几分忧色,“……你打发人去知会顾景星一声儿,只说他的部营来了,本公主准他一日的假。”
盛玢领命而去,将命令下达,几息之间公主仪仗便停止了前行,长长的一列停在了路边。
风沙尽头的将士们得知了殿下让行的消息,纷纷下马行军礼,向着公主的鸾车高声拜谢殿下,方才上马驱车往城中骑行。
乘月在鸾车里向外探看,但见运送棺木的队列进了安定门,那些披麻的亲眷们纷纷跟了上去,围在棺木马车旁跟着走,哭声顿起,令人听了几欲落泪。
乘月心里酸酸的,也不知这样的情绪从何而起,那运送棺木的队列进城去,慢慢地行远了,有侍卫来为后面马车里的少师递来口信。
“启禀殿下,少师大人说,(1)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殿下做的很好。”
乘月虽文墨不大精通,却也知这首诗的意思,她坐回鸾车,想着少师从前授课时,同她们说起大梁与莽古哈人几十年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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