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一夜 j iz ai 21.c o m(1 / 2)
以前写的,随便看看吧
*
天逐渐昏暗,继续深入行走了一会,他停下来。
我回头看,来时的所有村落都看不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裸露地表,全是雪冠地带,覆盖着深厚的积雪。
我无法判断这次路线,与几年前进山的路线是否一致,无垠的一片白茫茫,到了晚上,就失去所有方向感。
但这一次,没有几年前这么冷,也许是心境变化,主动追寻什么,和被动去做一件事,两者感受截然不同。
心中积蓄很深的好奇,像脚踩进雪里,那种费劲、湿冷的艰涩感。
我不仅对他好奇,对自己更为好奇,不知能否求得答案,但想从这个人身上得到答案,这可能吗?
他在一块较为干燥的地方生起火,坐下来,我把背包放下,坐在对面。
火堆前,彼此都不说话,他沉默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长久,缄默地注视对方。
他眼中火光跳跃。看书请到首发站:p ow enxu e14.c om
这是一种很罕见,很稀有的场面。
我和他认识以来,我们几乎很少有正面交流,交流罕见,对话罕见,单独相处更难得。
他的沉默是他的性格使然,带着一种极为特殊且莫测的行事风格,就像一枚磁石。
受他吸引是一瞬间的事,而要解决、满足这份好奇,过程则充满艰辛。
若想和他相处,光靠耐心,是远远不够的。
时间对他而言又没什么意义,和这样的人相处,需要诀窍。
而我没有那样刨根究底的决心。
那么我了解他么?他需要被人理解吗?
扪心自问,我打算做什么,又打算说什么。
茫然。
只感到茫然。
我想起他望向雪山时,肃穆,庄重的眼神,就像在望一场白茫茫的人生,一段失去意义的使命。
想起几年前在戈壁的夜晚,他说做出行动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意义本身。
胸口难免胀痛了一下,这是种含义很丰富的疼痛。
我尝试过理解他,但是,假设不能设身处地去经历一场他人的人生,很难对其感同身受。
浮于表面的理解,非常肤浅。
而他,面对他,他不可能向我敞开自己。
我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无言注视他。
吴邪是怎样理解他?
……我又感到头痛。
其实对于吴邪,在许多时候,我也总是一知半解。我能理解他的压抑,和偶尔的热烈,但同样无法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尽管多数时间,他将痛苦完全内敛。
和眼前这个人一样。但他们处理情绪的方式不同。
他一直看着我,这情况实在有些诡异,他的目光与其说是“空无一物”,不如说琢磨不透——因为太浅,又太深刻。
此前他很少这样看我,我有点紧张,开始判断,他目光的焦点是不是我。
雪山的夜晚,气温降至零下,我不由自主靠近火堆,呼吸时又冷又热。一路进山,体力流失迅速,我锤打几下肩膀,冷硬到像生锈。
他的确是在看我,我问他,“你今晚就要走吗?”
他没有反应。过了会,才很轻摇头。
“你要去哪?”
他不答。
意料之中。
我意识到不能这么问。
“你会让我跟着你吗?”我换了种说法。
无法通过他的目光理解他的回答。他伸向大衣口袋,掏出烟盒,敲了敲,借着火堆点燃,竟然抽起烟来。
记忆里,他抽烟的次数寥寥无几。
我发着愣,他说,“你该回去了。”
“我还不想走。”
“明天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
我的胃抽搐了一下,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胃是一种情绪器官。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就像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往地狱走,与送死无异,而自己无能为力。
禁不住问,为什么。
对着他问为什么,就像自言自语。
声音击打在一堵密闭的墙上,没有回声。
而我难得很固执,想问问,为什么。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显然,今晚,或者明天之后,我的确见不到他了。
他从来不会开玩笑,或者骗人。
他沉默地看着我,在这沉默中,有一些认真。
我仔细去分辨,他吐出一口烟,半响,才道,“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我惊讶起来,当然想问是什么时候,可又一想,以这样的对话模式,即使我们面对面僵持一晚上,恐怕都说不出所以然。
既难受,又觉得苦闷,想抽根烟,翻了翻背包,没找到烟,进山前带了酒,装在扁酒壶里,目的是为了暖身,一直没喝。
也许现在是喝酒的时机。
白酒入口冰冷、辛辣无比,我咳嗽,脸呛得通红。
我一直不太会喝酒,酒量很差,啤酒几瓶就能灌醉,何况白酒。
篝火燃烧着,我的脸烧起来,胃也烧起来。
喝了几口,没起到借酒消愁的效果,身体随精神一起苦闷。
篝火中他的脸变得模糊,我问他喝点么?
递酒给他,他没拒绝,接过酒壶,喝起来。
他对我似乎言听计从,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此前我们同行时,在后来的许多场合,我指使他做事没有阻碍。
他很顺从我,包括现在,只是他不会用语言表明自己的想法,带着无可奈何、似是而非的距离,实际上,这很不正常。
可我难以理解这不正常的地方。
我无法理解他。
他好像要和我再见,可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往何方。
他喝了酒像没喝,很镇定,很清醒,我仰头喝了一大口,五脏六腑被酒精冲刷,点燃。
他起身搭起帐篷,我追逐着他的背影,昏昏沉沉。
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
衣服收紧,又散开,我感到热。
没胃口吃东西,光喝酒,喝了一半,回忆着这几天,想和他说话,但独自和他相处时,又有些无话可说。
我也根本弄不清自己想做什么,这种茫然,很久没有过了。
酒喝了大半,头更痛。
感到有只手落在我头发上,我抬起头,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正专注凝视我。
距离很近,肩挨着彼此,他摸了摸我头发,沿着颅骨的位置,一路向下,摸后脖颈。
他的手很冷,我打了个哆嗦。
“……你去做了什么?”
“搭帐篷。”
我的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了。
“哦,刚刚看见了。”我半闭眼睛,“再喝点吗?”
他的手指没入我头发,很慢、很轻地抚摸,他的手逐渐热起来,感觉很舒服,竟然不觉得奇怪。
他的动作很温柔,对我很温柔,但他唯一的问题,似乎……只是太沉默。我说不好。
我被他摸得昏昏欲睡,酒精强有力地攻击着清醒,身体向他倾斜。
他停顿一下,慢慢搂住了我。
我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
这么安静、寂寥的雪山,天彻底昏黑,没有星星,人迹罕至,记得当时顺子带我们来的时候,曾经讲过一些山峰的名称,叁圣雪山、鹞子雪山,那时候那些山峰的样子,似乎和如今所见都不同。
我已经无法分辨这是哪里,此情此景,早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今晚只有我和他,也许在深夜,也许到天亮,他就会无影无踪。
我想问张起灵,你究竟要去哪里。
我想问,你曾经有没有为什么事,什么人而停留。
我轻声说:“有点冷。”
其实并不冷。他不说话,只是抱住我,我的脸埋在了他脖子里,头昏脑胀,有点窒息,呼吸陡然沉重,喷在他脖子里。
他穿得并不厚,相反比较单薄,身体的温度很低,他浑不在意,像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我忽然觉得悲伤,紧紧拥住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脖子已经麻了,篝火持续燃烧,好像只睡了十几分钟,半小时,因为头更加昏沉,醉醺醺的。晃了晃酒壶,已经空了。
我待在他怀里,他近在咫尺。
能闻到他的呼吸,带着酒气。
“你要走了吗?”
他摇头。
“……你什么时候走?”
他手心贴在我的脸上。
他的轮廓很模糊,我看不清他,眼前一片朦胧,重复问些相同的问题,像挽留,又像在询问自己。
终于,我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缓缓凑近,逐渐放大,雪一般冰冷的触感落在嘴唇上。
我一动不动,无比茫然,只觉得神经都要衰弱了。
我半震惊、半费解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平静,声音低到轻不可闻,我刚要再问,他捏住我下巴,再次贴近,堵住我的嘴唇。
这是吻。
他在吻我。
我吃力地想着,思考着,大脑一片混乱,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这是在做梦,还是真实。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带着急躁,吸了几下我的下唇,舌头忽然闯入,抵着舌根吮吸。
我紧张到无法呼吸,推搡他舌头的动作迟钝,非常僵硬,使劲吞了几下口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对这件事我有经验,但现在完全一片空白。
他好像也不陌生。
我不敢咬他,也不敢尖叫,面红耳赤,抓着他的手,“你、你……”
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这个吻里的个人情绪非常强烈,比起我们之间所有的无效沟通,我竟然在瞬间感受到了他的心情。
但为什么是这种方式?
这是他会做的事么?
不可能吧。
我醉了,他也醉了吗?
他打横抱起了我。
几步路,离开篝火,他把我抱进帐篷。
帐篷中很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很准确脱掉了我外套,我忘记了他夜视能力也相当卓越。
我心脏砰砰直跳,口干舌燥,张大眼睛,他没给我选择的机会,好像确信我一定不会拒绝。后背抵着有些潮湿的睡袋,我去抓他的手,我们十指紧扣一起,我依然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他回答了我。
接着,他压下来,第叁次来亲我。
这个姿势接吻,让气氛无以伦比暧昧。我被亲的晕头转向,他已经从腰部,伸进衣服,沿着轮廓抚摸。
他手心有茧,不太冷,粗糙,这只手能够轻而易举折断人的脖子,而他此时的动作如此和缓。
我艰难喘气,持续发抖,彼此的温度随接吻升高,却觉得冷。很冷。
太阳穴激烈地抽痛。他像雪,我始终觉得他像一场肃穆的雪。
此时,他将温度传递给我,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嘴唇像要被割伤,闭上眼睛又睁开,视野一片瞢暗,看不清他。
我的呼吸一塌糊涂。他的呼吸也不平静。通过他的呼吸,我尝试捕捉他、感受他。
这个吻,未免太久了。
我深深喘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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