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尔新婚 第21节(1 / 2)
他将手伸到俞嫣身后,将她悬了许久的细带子重新系好,摇摇欲坠的小衣服终于能够重新贴护在俞嫣的身上。姜峥又立刻去拿身旁俞嫣的寝衣,帮她穿好。
俞嫣始终低着头,乖乖由着姜峥照料。生病的难受和丢脸的委屈让她小声地哭,眼泪一颗又一颗掉下来。好半晌,低弱断续的哭声才止住,眼泪却仍旧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她眼眶里凝聚着。
帮俞嫣整理好衣服,姜峥起身下床,温声开口:“我要去浴室整理一下。需不需要给你请个大夫来重新把把脉?”
俞嫣垂着眼睛,她摇头。
“那唤侍女进来?你得簌簌口,最好多喝一些温水。”
俞嫣这才轻轻点头。
“好。”姜峥刚要往外走,却迟疑了一下,俯下身来,去抬俞嫣的脸,迫使一直低着头的俞嫣抬起脸看向他。他对俞嫣微笑着,一边用指腹捻去她眼角的泪湿,一边柔声:“哭什么?酿酿只是生病了而已,三五日就会好起来。”
俞嫣怔怔望着姜峥带笑的温柔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扇动的湿睫垂下时,又带下一颗泪珠儿。
俞嫣以前不喜欢哭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不凑巧,认识姜峥没几日出糗却不少,掉了好几次眼泪。她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跟自己生闷气。她又去推姜峥,低声催:“去换衣服……”
她又沉又疼的脑子里还记得姜峥是个喜洁的人。
“好。”姜峥松了手,直起身,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往外走,唤来候在外面的退红和窃蓝进来照顾俞嫣。
他甚至可以用客气又温和的语气吩咐:“屋子里闷,将窗扇支开透透气,记得开窗前给夫人多加衣服,别让她吹到凉风。”
他又吩咐:“如果夫人难受得厉害,去前院支会一声,让管事去给她请大夫。”
退红福了福身应下,和窃蓝脚步匆匆地忙碌起来。一个去给俞嫣找衣服、开窗通风,一个去倒温水让俞嫣漱口。
夏浮听见响动,脚步匆匆地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吩咐。她猛地看见姜峥沾了呕物的衣裳,脚步僵在那里,脸色亦是在顷刻间骇得惨白,不能再往前迈步。
姜峥又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俞嫣,转身缓步往浴室去,步履从容,提拔的身姿依旧优雅。
一直到姜峥迈进浴室,将房门关上。
姜峥转身往浴室里走去,只迈出一步,身体忽然踉跄了一下。
他稳了稳神,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又迅速将被弄脏的寝衣扯下来,脱衣服的手都在发抖。
终于将挂在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他用力扔到一旁,然后大步朝着窗口走去。姜峥猛地将窗牖推开,让外面的凉风吹进来,吹在他赤着的上身。
姜峥立在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垂着头。
时间仿佛凝固,姜峥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近三刻钟,一动不动。在凝固的时间里,他也站成了静景。
当姜峥终于慢慢抬起脸,冷汗早已打湿了他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庞。他抬抬眼,漠然地望向窗外。窗外的夜色稠如墨,吹进来的夜风带着令人心烦的燥。夜风吹乱着枝叶,一阵婆娑沙沙,亦搅得人心烦。
良久,姜峥十分缓慢地舒出一口气。身体上的不适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长指,视线落在掌心。
手上似乎还残着些药酒的气味与粘稠。他转身,去了洗手架旁,倒了盆清水,开始反反复复地洗手。
姜峥洗手的动作规矩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洗了多少遍。倒也不全是因为觉得手上沾的药酒洗不净,更多的是刚刚的经历太过糟糕。他的身体和心理,如今正在一个僵持的阶段。
他面颊上的一滴冷汗掉落,落进盆中,激起一层向外扩去的涟漪。
姜峥洗手的动作忽然停顿,人也从低闷的情绪里回过神。
他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也是寝屋的方向。
他不能在浴室里待太久。姑娘家的心思敏感又脆弱,如果他在这里待太久,她会胡思乱想,会伤了姑娘家柔软又纯粹的自尊心。
姜峥又舒了口气,用力扯下架子上的干净棉巾,擦了擦手上的水,他面无表情地将擦过手的巾帕扔进盆中,然后去快速地洗个澡。
回到房中,俞嫣果然还没睡。她分明还在等着他,可当姜峥走进来时,她鬼使神差地翻个身,面朝床榻里侧,且将眼睛闭上开始装睡。
姜峥知道她是在装睡,他熄灯放幔上了榻,在俞嫣的身边躺下来。他将盖在两个人身上的被子整理了一番,长指伸到俞嫣那一侧帮她掖了掖被角。
深夜寂寂。
俞嫣闭着眼睛,她以为她可以这样一直装睡直到真的睡着直到天亮,她太想结束这个糟糕的夜晚了。
可是忍不住的咳嗽,让她连装睡都变得勉强。
姜峥的手掌探过来,覆在她的额头试了试温,确定人没有烧起来,才收了手。他说:“如果明日还这样难受,去请御医来看看。”
俞嫣拧着眉,没有吭声。好半晌,她不情不愿地沙哑着嗓子开口:“青序……”
她像以前那样唤他,可是因为咳哑的嗓子,让以前柔软的语调变得低哑,有一种脆弱之感。
俞嫣用力攥了下被角,犹豫之后,终于还是放下脸面赔不是。她声音小小地嘀咕:“我不是有意的……”
低软的语气噙了歉意。道歉话,她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了,再深的道歉还是说不出。
她听见身后的姜峥翻了个身,他将手搭过来,放在俞嫣凹下去的腰线。
他开口,声线和煦如春。他说:“酿酿不要这样说,也不要这样想。该赔礼道歉的人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淋了雨染了风寒,这么难受。这都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的错。你既嫁给我,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照顾你保护你,都是我该做的事情。以后一定更仔细些。”
俞嫣讶然。她在一片漆黑里微微睁大了眼睛,并没有想到会听见姜峥这样说。她怔了一下,才开口:“你、你净说好听的……”
她心慌意乱,口不择言地胡乱说:“你这张嘴可真会哄人,也不知道哄过多少姑娘家!”
“没有。”姜峥认真反驳。他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再唤一声“酿酿”,拉长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绵长动听的眷音。他说:“我只会哄酿酿,所有情话也只对酿酿说。”
——他只会哄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妻子说情话。而俞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宠着她纵着她对她好,是理所应当也是职责所在。
俞嫣睁着眼睛全无睡意,也不知道再如何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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