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2)
这两人偶尔碰见种苏,各自叮嘱了两句,倒未多说,亦未多问。以他们的身份,自然是知道绑匪案的,大抵比旁人更清楚些,至于其中细节,倒没那么重要,大体是吻合的。
“是。下官谨记。”种苏应道。
入朝已有些时日,种苏也更清楚当前的朝政局势,王家身为四大士族之首,其他三家已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唯有王家历经数年屹立不倒,迄今仍举足轻重,在朝中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如今朝中分为两派,一为王相,一为杨相,王相背后是仍试图把控权利的王氏家族,杨相背后则是要消除士族巩固皇权的年轻皇帝。
这其中具体的曲折弯饶非一两句话说的清楚,种苏不甚了解,却知道决计不能掺和进去。她对两位丞相都“一视同仁”,一样的不卑不亢,一样的恭敬有礼,规矩应对。
幸而两人对她也似乎不甚在意,说过那么一句后,便各自离去。
只是不可避免的,种苏还是由此在满朝文武中小小的出了名,至少众人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
龙格次则十分高兴:“哎呀呀,小瞧了小瞧了,景明实非池中之物啊,太好了太好了,朝中有人好办事,又多个便利。”
种苏摇摇头,哭笑不得,却也知道龙格次只是调侃,嘴上说说而已。
一则她到底官阶低,根本参与不了什么朝政,二则龙格次此番来康到底所为何事,迄今并未明言,倘若真有求于人,也定是私下联络真正说得上话的权臣要职,哪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到处勾搭,万一被参个勾结之名,双方都得遭殃,何苦来哉。龙格次又不傻。
不过许子归与种苏都算老早便跟他相识,倘若他两真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于公于私,小事上起码倒的确能多些便利。
“快说说,你是如何俘获你们皇帝芳心的,快教教我,过些日子得再进皇宫,我要将你们陛下一举拿下。”龙格次兴致勃勃相问。
种苏:……
种苏便将之前的说法又说了一遍,比上回受罚后告知两人的,只多了护驾一说,前后俱对得上。
“原来如此。”龙格次明白了,“英雄救美,可遇不可求。”
种苏也已习惯龙格次说话的方式,懒得纠正,淡然听之。
许子归点点头,那眼中却带着抹探究之色。
他供职翰林院,亦在宫中行走,作为当今最年轻的登科状元,仕途最为光明,却也还未曾获得赐膳,与天子进膳这类殊荣。
那眼神只是倏忽一会儿,很快消失,种苏却是注意到了,微微一顿。
这是羡慕嫉妒吗?倒不至于。心中不舒服了?好像也不是。许子归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了?”种苏想了一想,笑道,“子归不会在心中笑我吧。”毕竟此番升迁非政绩政务之能的正式擢升。
“哪里的话。”许子归忙道,“只是前不久景明兄尚受罚挨训,如今却峰回路转,天壤之别,子归虽身在朝堂,却也觉得奇妙。”
许子归旋即又笑道:“不过景明兄性子洒脱,但凡与之相处,没有几个不喜欢的。陛下见了青睐有加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许子归顿了顿,接着道:“此处就我们几人,也就直说了。只是伴君如伴虎,景明兄如今虽得陛下青眼,但君心难测,日后还须谨慎小心些……”
种苏忙道正是。
“此时说这话似有阿谀‘攀附’之嫌,但我从前这样说,如今也还这样说,日后万一有需要用得上的地方,景明兄尽管开口。”
这话许子归之前便也说过,如今眼神一如从前清澈,诚恳。种苏听得此言,心中不由感到温暖。
官场如战场,种苏虽涉朝堂不深,但短短时日,已稍稍有所体会,在官场上混大抵没有一个容易的,高有高的难处,低有低的难处。
种苏心有所感,先谢过许子归,旋即也真诚道:“你也一样。朝堂之事我知之甚少,懂得不多,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若你有什么烦心事,或想找人喝喝茶说说话,我定奉陪。”
想了想,又道:“你年纪尚轻,许多事不必太着急,慢慢来,来日方长,不要太过劳累,身体最重要。”
许子归自小家中不受宠,寒窗数年,如今虽拨云见月前程无限,但与此同时身上压力也与之俱增。他显然是个少年老成的,大多事都只藏在心里。种苏见他似乎消瘦了些,眉间仍有郁郁思虑之色,方出此言,希望他能稍稍放松些,不要过的太累。
孰料许子归听了,却微微一怔。
他抬眸看着种苏,神情似乎有点意外,定定望着种苏。
“怎么?”种苏微微扬眉。
“每个人都说我前程无量,都让我不要停下,拼命往上爬,都等着我大有所为,达成他们所愿……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许子归那样子显然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朝种苏笑笑,别开了眼,眼眶竟然有点泛红。
这一刻的许子归不再持重老成,像个真正的普通的十六岁少年。
种苏万万没想到许子归竟会如斯感动,她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而已,由此可见在他从前的生活中,一定甚少得到过什么关爱。
如今状元袍加身,光鲜之下,也依旧令人可怜。
种苏笑了一笑,给他倒了杯茶,笑道:“这就是朋友的作用。”
许子归也笑了起来,说:“朋友。嗯,朋友。”
朋友。
种苏由此想到了李妄。
“我没有朋友。”
身为一国之君,先帝先后早逝,后宫空荡,众人或敬畏,或恐惧,或痛恨他,李妄想必都清楚的很,不知他说出那句话时是什么心情。他从未表现出任何的脆弱与遗憾。
“若燕兄愿意,今后便结交为友。”
一如后来种苏说出这话时,他也未表现的多么惊喜和高兴。
但大概因为稀有,虽不见得这份情谊真有多浓厚多珍贵,仍还是颇为珍视的。所以她还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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