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3)(2 / 2)
宋瑛扬起微笑与刚踏进门的孙家大哥道别,听见他客气的问候,“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她心头恍恍地想,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回望,隐在院落深处那楼阁露出的檐角,回神应答时却发现那担忧是冲着她的,她眼神太好,一闪便望见映在他眼里的自己,脸上带着多么苦涩的笑。
火烧火燎,那幽静沉默,刻毒的火焰。
懵懂的薄雾影影绰绰,豁然亮起一道闪电,前路便显得太亮了。她望而却步,却终于开了情窍。
那是她对碧殊提过的最后一个请求。
宋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潜入了碧殊的绣楼,她真是疯了。掩上门,转过四面“人闲桂花落”的屏风,碧殊披着那件绣到尾声的龙凤对襟大袖衫,里面只着一件素纱单衣,隐隐透出兜肚的轮廓;她倚在小塌上,正拿着把剪子挑烛花,“来啦,”碧殊没有回头,轻轻说。
只遗憾那一晚没有酒。
往后很多年那个晚上都在她脑海中重演,一点细节翻来覆去。是什么时候惊动了深眠的院落?或许最开始那小丫头敲门时她们就该停下。碧殊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宋瑛低头舐吻她的泪,却没把那点忧愁一道吻去,是的,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的忧愁,烛光摇曳里莹莹地覆在她身上,像十七的月光,已圆满过了,一点点被蚕食的始端。
男性体重在木制楼梯上轧出钝钝的响动,攘攘的,数不清的脚步声。情事作罢,她枕在碧殊乳上,那朱红的衣衫流水般从榻上迤逦下去,她们都倦了。
宋瑛没有抬头,也就错过了碧殊脸庞上混杂着残余情欲的痛苦,以及某种挣扎过后听天由命的麻木,她已预知了她与她的情人剩下的命运,而她天真的少年爱人仍怀着逃离的雀跃伏在她身上,泌有一层薄薄汗水的皮肉紧紧相偎,隐隐的秽亵感。
爱是无法清洁的。情至深处便想贴近,最好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是徒劳。情动时泌出体液,汗水、眼泪、最深处痉挛而溢的情潮。最接近牲畜般本能的一部分,姣好却扭曲的面孔,宋瑛爱甚她那一瞬的扭曲。
假作龙凤花烛的白蜡火光摇动,受惊似地最后爆出一团烛花,但终于还是灭了。
碧殊睇着那缕细而飘摇的白烟,正是晴朗的十五夜,摒弃烛火后满月的清辉盈然于室,像一层薄霜。
门扇蓦地洞开了。
一扇屏风外,是她哥哥的目光。如看一团僵死的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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