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单薄(2 / 2)
“那他这次来找你是想干嘛?”阚北问。
刘姐叹口气:“不知道从哪听说我过得好了,一开始是想复婚,我不答应之后就说要我给他点钱。”
池清霁想了想:“报警呢,有用吗?”
“他每次要的也不多,就叁五百,问就说是借,但从来没还过。”刘姐摇摇头:“算了,钱也不多,就当破财消灾吧。”
其实事实远没有刘姐说的这么轻巧。
这酒吧地段不好,周围都是养老街区,只能指望附近两所大学的大学生,所以酒也不敢卖贵。
加上请员工,乐队,每天营业额到处分一分,水电煤气再扣一部分,真正到手的能有多少,哪里还经得起这么个吸血鬼隔叁差五的来敲骨吸髓。
但能怎么办。
搬家,换店,哪一样不是大开销,关键是做了也未必有用。
小孩马上要读初中,难道要在这个节骨眼换个城市生活,更不现实。
以前池清霁老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喜欢哪个男生就去追,想去好学校就去努力学,想要零花钱就和老爸撒个娇。
后来她长大了才知道,这世界上解决得了的事情,才是那凤毛麟角的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都是背负着那些解决不了的事情,隐忍着生活下去的。
经这个事儿这么一搅,在场一群成年人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只是碍于还有个小朋友在场,还得老老实实的,该喝乌龙茶喝乌龙茶,该喝白开水喝白开水。
阚北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手里拿着自己的打火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拇指推着金属盖子打开又闭合,发出声声机械感十足的脆响。
好不容易等到外卖电话来了,墩子接起来嗯了几声,挂掉的时候满脸无语:“他说他迷路了,喊我去接一下。”
小黑问:“他在哪?”
墩子反问:“要知道自己在哪还叫迷路啊?”
“……”
刘姐被两人堪称无厘头的对话逗得哈哈哈地笑起来:“那你们赶紧去接一下啊,这两天外面冷死了,待会我们外卖都凉了!”
叁个男的自觉起身出去找外卖员,刘姐开始检查女儿的作业,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开始找外援:“池啊,我们的小池老师,你来看看她这些题做对了没有……怎么现在六年级的题就这么难了,我小时候好像没学这么深啊。”
池清霁走过去看了一眼,小姑娘字迹工整,思路清晰,好几面的题目写得堪称赏心悦目。
她很快速地翻了一遍,合上:“我们佳佳同学很棒,都写对了。”
小姑娘得意地‘嘿嘿’一声笑:“姐姐你也很厉害啊,我们老师都得看着答案才能看这么快呢。”
“因为我不怎么看答案,我只看过程。”池清霁说:“数学主要就是个思路,思路对了,答案哪怕错也就错一次。”
“知道啦,小池老师!”
林佳佳还没到变声期,声音脆甜脆甜,这么应上一声让池清霁跟咬了一口红富士大苹果似的,心情立刻阴转多云。
刘姐烧了点水,泡了六杯热饮,叁个人一起坐在吧台上,捧着杯子一边聊天一边等叁个去接外卖的人荣归故里。
“哎对了,池啊,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大学毕业吗?”
刘姐一直挺好奇的,但又老忙忘了问,刚看着池清霁给刘佳佳辅导作业才想起来,“哪个大学的啊?”
“就麓城大学。”池清霁说。
“啊?”刘姐简直震惊:“不至于吧,什么专业这么惨啊,出来做跑场子的?”
池清霁没忍住笑:“刘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哪有公司想要我。”
“那……那你做走穴歌手也有点太……”刘姐想半天没想出个形容词,只得作罢,另起一句:“那你读的是什么专业啊?”
“新闻。”池清霁喝了口热饮,说:“我本来是想做记者的。”
“哇,记者!”一边的刘佳佳懵懂地发出了羡慕的声音:“真好哎,我也想当记者。”
“我们佳佳一定能当上的。”池清霁亲昵地搂过小姑娘的肩膀,手撩着她的马尾上下拨弄了两下,“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一大一小又玩了一会儿,池清霁看了眼时间,发现这叁个人好像也去得太久了。
她啧了一声:“完了刘姐,我看过一恐怖电影就这开头,人一个一个消失,然后……”
“你别吓人啊你,我女儿还在呢,小孩胆子小!”刘姐被吓得背立刻就挺直了,赶紧打断她,一条腿已经往后撑在了地面上,“你这人真是蔫儿坏!”
池清霁低头一看,就看胆小小孩刘佳佳一双好奇的大眼睛里没有一星半点害怕,满满的都是‘姐姐继续’。
这母女俩。
她乐得不行,哈哈大笑着把小姑娘松开,轻巧地跃下高脚椅:“我也出去找找吧,这也太久了,马上阿方都要来开门儿了。”
池清霁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了墩子的电话,听着忙音分神的功夫,脚已经从后门绕到了前门附近。
外面飘着小雪,酒吧的灯牌已经亮了起来,霓虹闪烁在雪夜中格外醒目,每一片雪花都好像映上了不同的颜色,交织变幻,莫测。
宋薄言应该是已经来了一会儿,肩头薄薄落了层白,呼出来的鼻息迅速在空气中化作极其稀薄的雾在空气中消散。
他背靠着酒吧门口的墙,把羽绒服的帽子戴起来垫着后脑勺,双手插兜闭目养神。
帽子与被压下的额前碎发将他上半张脸几乎全数挡住,显出几分难有罕见的颓劲儿,往那一靠,与背后的黑暗浑然天成融为一体,只有雾面的羽绒服上落着浅浅一层霓虹灯光,单薄得就跟天空中簌簌落下的雪片似的。
“喂?鸡仔,别急啊,我刚已经拿到外卖了,现在在往回走呢。”
电话终于接通,池清霁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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