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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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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来到和室,赵一如觉得有些陌生。婚后的大部分日子,两人都分开睡,她有日子没进和室了。

他是真的喜欢暗,一个人住的时候,和室对面落地窗前的帘子,又常年放下来了。

拉开和室的木门,一阵带着盐味的淡香绕过,是她喜欢的柑橘和橙花,与套房内的其他地方都不同。他用香用的很克制,哪怕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来这个房间,也闻不见他特意营造的氛围。

席面很干净,他不是那种早起匆忙就不收卧具的人,所有他独处的私密细节,现在都已经被藏到了柜子里。她用手抚上席面,完全没有余温。

书架上比起几年前,又多了一些书,有赵一如看得懂的字帖、摄影集,也有她看不懂名字的诗歌和小说。书变多了,架子却没有明显地变乱,可能跟他用心调节了层高和陈列方式有关。她略微留意了一下,那一排曾经占据最佳位置的《细雪》,被挪到了稍微下方的位置,现在放在那里的是字帖。

他是靠这些字帖,度过那些难以直面的闲暇吗?还是只是不想用《细雪》向作家献丑?

她在靠着几案的席子上坐下。因为是洗了澡的,不像白天那么衣着整齐,手臂和腿间的肌肤敞开,偶尔轻触席面和案几,冰凉的感官刺激如电流穿过身体。

伸手拧开半旧的藤灯,微弱却和暖的灯光一下子充盈了整个房间。

在藤灯旁边,她看到了一个不曾见过的竹制灯笼。灯笼约莫半米高,如果是睡蒲团的人,正好可以靠着看书。材质是深色过漆的竹条,稀疏交错,通透映出里面圆柱形的大玻璃瓶。

玻璃瓶里有一截燃烧过半的蜡烛,她靠近闻了闻,是柑橘和橙花。

应该是他睡前的仪式,伴着摇曳的烛光和幽香,度过每天独处时最后的清醒。

玻璃瓶看着不通透,想必这里面的蜡烛用了换、换了用,夜夜蒸薰,已经有不短的时日。

这种深夜独处的时刻,他会想些什么呢?

几年来的记忆迅速在眼前闪现,惊得她浑身一颤,身体也不由自主漫开一丝酥麻。

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们还从未在和室里做过爱。

孟笃安就在这时候进来。

“套房变化不大,和室的变化倒是挺大”,她在心中暗忖,有多少变化是因为那个女孩。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能回答的就回答,回答不了我会自罚”。

这个规则他们都熟悉,来自初见的那个夜晚。

“《细雪》的位置变了…为什么?”

“新买了一批字帖,比较常用,就放在了顺手的地方”,孟笃安表情平静。

“但你并不喜欢练字”,她记得他在孟家小楼里提起书法时的意兴阑珊。

“练字不是为了喜欢”。

“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赵一如眼前浮现起五年前那一晚,他们各自在纸条上写下的两个字。

“那不是每天都能做的事情吧”,他笑笑,话中的坦率令她震惊。

她知道了,他今晚不会自罚的。

“你和哪些人在这里过过夜?”

“我带过一个人来,没有过夜”。

“我见过她吗?”

“见过”。

“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总的来说,她和你很不一样”。

与其说很不一样,不如说完全相反。女孩看东南亚和澳洲文学不多,但孟笃安确定,她不喜欢《细雪》,觉得太中产审美。

她话不多,不爱追问,不是个第一眼看起来就乖巧顺从的人,但相处之后,她的灵动暖心也曾让他陶醉。

她也不擅长做饭,几乎不会任何手工活儿,最大的“手艺”是写作。但她并不爱写作,这是她的生计而非爱好,所以她不会沉迷其中,不会因此冷落孟笃安。

她出生在普通工薪家庭,父母宽厚质朴,从小就享受到了极大的自由,才情大多凭天赋得来,所以她她无所谓以后在哪里生活,不介意伴侣是何种身份地位,也很少质疑和批判自己。

她对性并不热衷,但她愿意为喜欢的人用心。

他说了很多。每说一句,赵一如的心就往下沉一点。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会和她结婚吧?”或者如果她再晚一点出现在宋家的花房里,他们之间就没有机会了吧。

“我没问过,但是以她的身份,孟家可能不会轻易答应”,孟笃安低头抿了一口酒,“她自己很可能也受不了这份束缚”。

或许只有走投无路的赵一如,才能受得了这份束缚。

“为什么还是选择我?你不会后悔吗?”赵一如光是听他形容,都觉得这个女孩比自己更配得上他。

“一如,人和人之间的匹配,不是那么简单划分的,我不会后悔我做的任何决定”。

“你婚后见过她吗?”

孟笃安摇头:“但我有好好跟她道别”。

夜非常深了,孟笃安拿出火柴,点燃蜡烛,放回灯笼的大玻璃瓶里。

“这是她送给你的吗?”她突然反应过来了。

“是”,他点头,“需要我把它扔掉吗?”

见赵一如不说话,他挪到她身边,用手轻轻摩挲她的臂膀。

“不用了吧,确实是实用又有心的礼物,比筷套…”

“一如”,孟笃安知道对话最终会走向这个方向,“我没有拿你和她对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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