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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波轻颤,他放轻喘息,撑着力气仰唇:“皮外伤而已,女郎稍待,我很快就好了。”

内舍里一应药具纱布都已齐备,胤奚拖着步子进去,见谢澜安跟着来,他低头往自己身上扫了眼,把住门框,眸底水雾氤氲地笑:“女郎,别看了。”

和从前一样,他不愿让她眼里见血污。

谢澜安对上他的眼睛,须臾,转身关上门扇,在门外背过身。

贺宝姿这时才轻声请示女郎,该如何处置那刺客。

缭乱而轻低的水声从室内传出,谢澜安没施舍廊下的黑影半个眼光,平静地说:“死士么,为主效死,审不出来的。留一口气。”

校事府出身的贺宝姿便懂了,眼神示意陆荷将人带下去料理。

谢澜安的身后,隔着一道门板,里面从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医郎见过能扛疼的,没见过这么能扛疼的。

断箭没入太深,他想拔箭得先划开创口周围的皮肉,下刀前又得先清掉混进伤口的泥土。烧酒浇上小郎君血肉模糊的箭口时,医郎手都发抖,胤奚沁出汗珠的背肌猛地抽搐,硬生生咬着巾帕不发一点声音。

蜡烛在鎏银灯槃上煎熬,拔箭,止血,包扎,榻边的热水染红了三盆。

胤奚精赤着上身趴在那,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滴进枕头,不绝如缕。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歪过头盯着脚榻边脱下的污衣。

袖管上好不容易请人绣补好的竹叶,在打斗中又绽了线,非但如此,后背也添了个窟窿。

他连女郎的一丝一缕都珍惜得不想舍弃,怎么居然有人敢动她的性命?

跟随谢澜安外任这几个月,胤奚也算历练过几场,可每赢一次,他都清楚地发现他还不够强。

想护她万全,想保她无忧,不够,远远不够。

门括一声轻响,胤奚睫毛眨动,神色蓦然间软下来。医郎回头看见谢娘子,不禁发愣。

他手上不耽误地系好绑带的结,站起身,叮嘱胤奚养伤注意之事,而后不敢探究地退行而出,想了想,周到地带上了门。

谢澜安目光掠过盆中的血水,走到榻边。

胤奚未伤的那边肩膀耸动了一下,谢澜安见状:“别动。”

“跟我出门一趟,让你伤了三回。”

她皱着眉,看上去有点不满,指尖轻抚过纱布的边缘,袖口上还凝涸着他的血迹。

谢氏女郎清高出尘,仪态万方,任何时候都不会与狼狈产生联系。从遇刺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足够她换一身干净衣衫,稳坐中堂指挥策定。可是她顾不上,说明她一直在等他。

胤奚目光荡漾,忽然撑着右臂翻身,拉住女子的手拽进自己怀里。

相比强势的动作,失血的唇却轻而珍重地碰上谢澜安展不开的眉心,他放低尾音:“别那么冷,不疼。”

第78章

西城胤家的声嗓是世代相传的好, 无论熬大夜还是练苦功,第二天起来都不会喑哑半分。可一日之内接连两战,还是让胤奚倒了嗓子。

谢澜安听见这声低哑, 便想起方才他挡在她身前溢出的呻声, 那是忍也忍不住的彻骨之痛。

适才在堂中等他的时候, 谢澜安于灯光掠影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胤衰奴回不来了怎么办?

紧跟着她猛然回神, 人不可为尚未发生的事猜惧, 胡思乱想, 从来都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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