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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还没走。”
他见她跪在蒲团上,不太想近前,便歇在一旁的酸梨木绛漆云纹太师椅里,半坍落向下的眼皮,浮露出些微倦色。
他问着她,口吻平和淡然。
沈栖鸢的双眼定定地看向他,在少年身上,似乎能找到一些时震的影子。
她目不转睛,口中回着:“夜深了,我这就走。还请少将军也,节哀。”
时彧初始没有察觉她的关注,兴味索然,疲倦地“嗯”了一声,似是在等着。
等着她腾出地儿,让自己祭拜。
但,那女子磨磨蹭蹭许久,似乎也没动弹分毫,时彧终于蹙眉睁开了眼。
他发现,那女子似乎仍在关注着自己,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面对这么个陌生之人专注的打量,时彧第一反应是莫名,接着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下几分怒恚。
“怎么还不走?”
时彧已经压低了喉音,显出凌厉催逼的态势。
沈栖鸢惊恐之余,却不得不尴尬地对他细声道:“我,我应该是跪得太久,腿……麻了。”
“……”
时彧下颌紧绷,不知是被气着了,亦或是被逗笑了,他并没上前搀扶沈栖鸢。
漆黑的瞳仁亮而冰冷,避过了沈栖鸢柔弱的目光。
少年的心,跳得狂乱而急躁。
自回时家以来,他与沈栖鸢共栖于此处。
这片灵堂,心照不宣地成了他们二人共属之地,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很少打照面。
时彧通常是在夜深人定之时,独自一人来此祭奠。
因为无法面对。
每当见到沈栖鸢那张温柔可亲、清秀端庄的容颜时,时彧总是克制不了地想起父亲的死状。
当他赶到之时,时震已经奄奄一息,时彧抱着满身是血的父亲,素来沉稳的少年第一次声嘶力竭地求人救命,他就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双眼赤红如血,全身痉挛不止。
比起他,时震很冷静。
马革裹尸,是每一个将军早已为自己设想过的宿命。
他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按住了时彧颤抖的臂膀,对他说:“熠郎。为父一生驰骋疆场,为国建功,虽死无憾。”
“父亲,你莫说了……”
少年哭腔细碎,埋首下来,将脸存入父亲的颈边,血泪相和而流。
约莫每一个天真的孩子,还以为着,倘使亲人不交代这些临终遗言,就不会走入死亡一样。
时震知晓,他只是没长大,但以后,他会长大了。
“时彧,你一直是为父的骄傲。”
“父亲……”
“把身后一切托付给你,我放心,只有一件……”时震仰面朝天,一声叹息,声音越来越微弱,“为父在潞州时口头约了一桩亲,看来是无力完成了。那沈氏实在可怜,你若有意,回到潞州之后,就替我娶了她去,好生照料,莫使她无依无靠。”
呜咽中,时彧在父亲颈边倏然睁大了双眼。
他没想到,父亲临终之际,最后向自己托付的,是这么一件事。
向来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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