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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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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宜君和周婉来的时候,吴家小娘子一下接住了她们,一边引她们入内,一边满脸笑容道:“周姐姐、杨姐姐你们来了真好,你们一来,真是增光添彩!”

这次的‘送别宴’,说起来规格不高,就是小儿女们玩乐而已。但吴家是大豪商,很有财力,长辈们也鼓励小辈多多结交权贵子女,所以他们搞这些不用去考虑开支。就算是一次小宴,也很像样子呢。

宴会安排在花园里,已经来的人分散成几堆,一伙儿在葡萄架下,一伙儿在园中亭子里,还有一伙儿则是在茂密的樟桂树下铺了几条花毡,席地而坐。

葡萄架下的人最多,吴家小娘子带着宜君和周婉走过去。这里中央摆放着一张桌面绷着竹席的花腿大长方桌,四周一圈‘月牙子’,能够坐下十余人!此时已经坐了十人了,只有下首位置还空着两张相邻的‘月牙子’,吴家小娘子忙拉了宜君和周婉去坐。

桌旁站立有乐人、侍女,还有一个随乐起舞的舞姬,踩着欢快的乐声,舞步矫健。

桌案上放了两只瓷盆,一只盛的是冰米酒,一只盛的是茶汤。杨宜君和周婉坐下,便有婢女探问道:“娘子是要酒要茶?”

周婉要茶,婢女便取出一只茶盏,用长柄茶勺从盛茶汤的瓷盆里舀茶汤。宜君要酒,则取双耳酒杯,从盛酒的瓷盆里舀酒。米酒里面放的碎冰此时还没有完全融化,被舀了上来,浮在表面,只看着就让人觉得生津解暑。

葡萄架边上还有两张长案,满满摆放着各色点心,有客人要,就可以随意点取。

杨宜君端起酒杯,发现斜对面樟桂树下站着的人并不是最近认识的熟面孔,而是更早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淼’。看对方的神色已经认出她了,她便也微微点头,略作示意。

高溶斜倚着一株桂树,忽然有了一点点兴趣——只是一场蜀中富贵人家郎君娘子的小宴,再奢华也就是那么回事。若不是为了打听一些事结识了吴家一个郎君,机缘巧合来到这里,他和这等无聊消遣本来是毫无干系的。

另一边,就在宜君支着下巴,一口一口抿着冰米酒,看舞姬表演时。这场小宴因为安东将军孟钊的到来,来到了一个小高.潮!哪怕是蜀中权贵中最顶层的子弟,也隐隐有结交孟钊,从而‘下注’的意思,更别说等而下之的大户子弟了。

娘子们还要讲究个‘矜持’,郎君们却没有这层顾虑,纷纷靠了过去,都想与孟钊说话。寒暄了一会儿,才众星捧月一样拥簇着他来到了大长方桌旁边坐下。

孟钊并没有坐上首最好的位置,而是选在了宜君旁边这个角落位置——这个位置不好,但其他人并不意外他坐这里。

孟钊今日穿的是便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贵族青年。他笑着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道:“上月我请顾本昌画一幅《牛郎织女图》,本想着七夕节应景,赏月时可以与亲朋赏玩。却没有想到,顾本昌一拖再拖,到了昨日才交画。”

“虽说过了七夕佳节,可画却是好画...也是因为画的太用心,不愿意仓促为之,才七夕不能完工罢。”

“这样的好画,不好秘藏,今日受邀来,便带上了这幅画,请诸位一同品鉴。”

顾本昌是蜀国的宫廷画师,非常受国主孟思故的宠信,之前他为大唐妃、小唐妃姐妹画的画像,就饱受赞誉!平常顾本昌也是游走于蜀国权贵之中,他的画作认可度是很高的。再加上又是孟钊请大家赏画,众人自然是从善如流,表现地很期待的样子。

很快婢女抬来了挂画用的檀木挂架,然后才将画轴挂上。

此时众人都看这幅《牛郎织女图》,对顾本昌的画技赞不绝口...其实画作中的内容很简单老套,就是想象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画面。但画师的画技确实不俗,傢獨口勿车巠让这幅画有了很高的水准,就连宜君都多看了好几眼。

大约是为了讨好孟钊,有一个子弟欣赏完画作之后便道:“古诗云: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此乃咏牛郎织女之始。如今又见这般杰作,我等不妨踵迹于古人,也做几首诗词,如何?”

蜀人自从融入中原之后,很快就比中原人还讲究风雅了。如今虽然是四方割据的年月,但蜀中因为地理原因,动乱倒也还少。这也就使得蜀人在乱世之中也保留了更多风雅喜好,到如今比唐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场宴会中写写诗、作作词,很风雅,也很受欢迎,十分常见。

大家听这个子弟的提议,都说妙!立刻便有婢女去取纸笔,给每个人分发。只有明确拒绝不能作的,才会略过。

纸笔分发到杨宜君这里的时候,杨宜君抬了抬手,示意婢女略过她就好。然而旁边的孟钊却笑道:“十七娘不可推辞!谁都知道你少小有才名,十一岁便能仿闺怨之思,作‘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注1)之句,压倒众人!如今怎么不能了呢?”

熟悉杨宜君的人看到此时的她,就会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然而她到底不是傻瓜,会这个时候发作出来。所以只是刺了一句:“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说着,也不看孟钊的脸色,转身去了临着池塘的树下,倚着栏杆看池中的锦鲤游曳。

身后传来‘扑哧’一声笑,宜君转过身看,竟是‘赵淼’。

高溶没有上前搭话,他因为刚刚眼见孟钊被杨宜君讽刺而笑之后,也只是和杨宜君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杨宜君回到原来的座位。婢女也不知是自己想的,还是听了孟钊的吩咐,还是在杨宜君的座位前放了一份纸笔。这个时候写诗作词的人陆陆续续也得了作品了,纷纷落于纸上。左右传递观看,气氛正是好的时候。

杨宜君知道孟钊的身份,也懒得节外生枝,所以刚刚虽然刺了孟钊,眼下却是快笔写了几行字。然后就丢开不管了,只和表姐周婉说说笑笑,好像旁边的孟钊不存在一样。

等到众人都写好了,有人收拢了稿纸,一起评判优劣。遇到不好的只是放到一边不说话,遇到好的就当场朗诵出来。很快就轮到了杨宜君的,本来做评判的人想要打落杨宜君的作品的——杨宜君很美,但美不是万能通行证。在场的小娘子就不说了,心里不喜欢她抢风头的多了去了。

郎君们呢,则是觉得杨宜君的脾气太坏,他们在她这里再殷勤,她也不放在心上。而且她在才学上还很傲慢,之前常有压倒众男子的事。

所以,虽然看到杨宜君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去看、去殷勤小意,但这不妨碍他们现在想要打击一下她的气焰。

第13章 纸笺上几行墨字……

纸笺上几行墨字,字写的很好,但看得出来写字的人不算很认真。这和在场其他人仔细推敲用词,斟酌句子,最后还要仔仔细细誊抄是不一样的。但就是因为如此,反而显出了洒脱爽朗的林下风气。

评判诗词的人看到纸笺上的文字,知道这是杨宜君写的,本想放到一边去,算作打落那一堆。但纸笺拿到手里的时候,才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

人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是因为文章好不好要看个人喜好,水平相近的文章是没法得出一个叫所有人都信服的高低的。这也是评判诗词的人能毫无负担决定打落杨宜君的诗词的原因——就算她写的不错,打落下去也有说法。

但是,这只是水准在‘两可’之间的时候才行得通的,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开头,手上拿纸笺的人还没说什么,站在他身旁的人就先开口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绝了,真是绝了,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还未诵完,诵出声的人就忍不住击节称赞。另一边的人打断了他要抒发的感想,瞪了他一眼,抢过话头诵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注一)...写情至于此,可称‘极于情,极于理’。”

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叹息。他们这些能做裁判的人,都是公认的才子才女,‘才女们’还好,就算有个才名在外,也不是真靠这个的。才子们就不同了,琢磨这些东西可算是他们的‘事业’。

如今读了一个小娘子快笔写就的即兴作,第一反应就是,文字太好!自己一辈子都写不出这样的东西。一面是见证佳作的激动,一面却是茫然。

“真好、真好,写的真好,怎么就那么好呢?”周婉拉着表妹的手,她也是从小读书识字的,自然品得出高低好歹。

“这阕词当为今日之冠!”虽然还有些诗词作品没有看,但评判的人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

之前评判前,孟钊是拿了彩头出来的,是一对玉环。白玉无瑕,显然是好东西,但重点不是其价值,这就是为年轻人游戏凑趣而已。

孟钊将那对玉环递与宜君,笑言道:“古有‘迢迢牵牛星’,今有十七娘‘纤云弄巧’,如此正是今人不让古人!”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本可以就此为止了,然而宜君接过了玉环,孟钊又继续道:“只是这‘金风玉露一相逢’之言,‘两情若是久长时’之叹,一般人是不能得的。十七娘有此言语,该是日后有所应验。”

自古以来就有所谓‘谶言’的说法,平日里常说‘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就是此种。而唐以来,又有诗谶之说,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唐时女道士李季兰六岁时咏蔷薇,写‘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其中‘架却’谐音‘嫁却’,令其父心中忧虑——小小年纪有此言语,将来恐成为失行妇人啊!于是将女儿送入了道观做女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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