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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滔滔,把长丰镇出得起那六十两聘资又正欲娶妻或正当议亲之龄的五位都一番细说,不过因不用她去保媒,促成不促成这五百文钱她都能得,倒没有用什么媒人话术,好的坏的都不相瞒。
柳渔总结了一下,最好得手的排第一,是镇上开书肆的陈家独子;其二是个鳏夫,年近不惑,原配病亡,以柳渔的容貌,嫁为填房不难;各方面最佳是陆家三郎,但是几乎没有机会,更像是被林媒婆拉出来凑数的;第四第五虽家中勉强出得起那聘银,但一个年近五旬,一个是郎君品性有瑕,都不是良配。
走出林家堂屋时,日已近午,林九娘亲送柳渔出来,还未出院门,隔着那篱笆院墙,便听远处传来马蹄声,二人俱是抬眼望去。
就见镇外官道之上,一锦衣少年打马而来,怒马鲜衣,好不飞扬。
待看清策马而来的男子相貌,林九娘眼睛就睁大了,一把抓住柳渔手臂,满脸的喜色,“姑娘可是瞧清了,天赐的造化!”
柳渔听林九娘话音,心中对那策马之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想,却不十分确定。
还是那林九娘喃喃提点,“这便是陆三郎了,这不年不节,竟是回来了。”
柳渔懂了,三号目标。
是林九娘夸上了天,据说长丰镇无数闺阁女儿想嫁,非年节甚少归家,等闲不可能碰上的那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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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乞儿
造化不造化的柳渔没放在心上,她记得最深的是这位陆三郎兄长娶妻之时,聘银九十九两。
柳渔抬眸,瞧一眼策马远去之人的背影,辞了林九娘也往镇中心去了。
人的两条腿自然是不可能追上马的,她也没想过现在就追过去,那陆三郎若真如林九娘所说,平时在袁州城读书,那此番回镇必是直接归家去的,没她什么机会,柳渔径直去了方才卖络子的绣铺。
女掌柜见她去而复返,还愣了一愣,柳渔笑笑,道:“还想买些东西,未知掌柜这里可有做衣服剩下的角料出售?”
原是生意来了,那女掌柜一笑,“自是有的,不知姑娘买了来是做什么,角料也分几等,有纳鞋底的碎料,也有能做些小物件的布头。”
柳渔道:“挑几块能做荷包的料子。”
女掌柜便明白了,转身从里边抱出一筐子布头来,道:“都在这了,论块卖,看料子色彩和大小,便宜的一文钱两三块,贵一点的一二文不等,姑娘自己挑吧。”
柳渔目标明确,没怎么费事就选了十几块料子,听着多,实际上有面料有里料,色好的料子还都小块,拼拼接接也就是能做几个荷包而已。
女掌柜瞧了瞧,报了八文的价。
柳渔也没急着给钱,而是又问女掌柜买了绣针、绣绷及各色绣线。
女掌柜这下诧异了,“姑娘还会刺绣?”
不怪她惊讶,刺绣是门能吃饭的手艺,通常都是母传女,婆传媳,又或是城里姑娘,闺阁中由父母出银钱聘一个绣娘指点。
乡下人家没条件请师父,农家姑娘大多学的是纺纱织布、量体裁衣这样实用性相对较强的技能,便有心思灵巧的,打些络子也算得上一门手艺了,即便有自己摸索着学刺绣的,能拿得出手的也极少。
十五岁的柳渔自然是不会的,可重生回来的柳渔是会的。
留仙阁那五百多个日夜,她的功课无一日不排得满当,德言容功皆要习得,只是风尘女子的德言容功与良家女子要学的自然不是一回事,要说这妇功上唯一有所相通的,便是还学了一段时日的刺绣课。
不为别的,用红娘子的话说,似她们这样的青楼女子不需要会纺纱绩麻、量体裁衣,有容貌有手段,锦衣玉食、鬓影衣香自有人供养,只这荷包却是得会几针,因这是笼络男人的工具,是情趣,男人们愿使千金万金,换你一份至真至诚的“心意”。
思绪轻易便被拉回了前世,过往融在骨血里,便是重生亦如是。
她不低看在留仙阁学到的一切,上等青楼楚馆对好苗子的培养是极舍得砸钱的,红娘子耗巨资对她们的培养,除去目的不纯,她所学到的东西全是实打实的,读书识字、歌舞曲艺、妆容心术……这是她在柳家绝无可能有机会触碰的东西。
此时对上女掌柜善意的问话,柳渔便回以一笑,“只是学了些末皮毛而已。”
女掌柜不觉她转过诸多思绪,笑着说道:“那也是手艺了 ,姑娘多练练,若有做得精巧的,也尽可送到我这里来,要比打络子更来钱些。”
柳渔笑着谢过了,付过账后将东西包好便出了绣坊。
时至正午,长丰镇街头早没了上午的熙熙攘攘,行人不过三两,可挑摊摆摊的小贩却还有大半未曾离去,都还守着过活的营生,期盼着能多做上一两桩买卖。
柳渔望着街面上各色行人,寻觅着什么。
江南富庶,可街面上还是能看到行乞之人,长丰镇这地界也不例外,或是家破、或是疯傻、或是命途不济遭了天灾,一路流亡至此的,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远处巷子墙角里窝着的两个半大乞儿身上。
八九岁的男孩,衣裳破烂,头发也乱糟糟的,半蹲在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跟前,从怀里摸出不知哪里讨来的小半个馒头给小丫头吃,小丫头脸上脏兮兮瞧不分明模样,约莫是饿得狠了,接过馒头就往嘴里送,咬了一口,想到什么,把馒头递给男孩,示意男孩一起吃。
男孩不知说了什么,那小半个馒头又推回小丫头手中。
柳渔看了半晌,到旁边铺子里花十文钱买了两个肉包子两个馒头,用油纸包了走进了巷子。
男孩正看着妹妹吃馒头,强忍着腹中饥饿和想吞咽口水的冲动,只怕被自家妹妹发现他说的已经吃过了是谎话。
横里一只纤细的手递过来一个还散着热气的油纸包,里边散发出的香气勾得兄妹二人同时将目光黏了过去,男孩腹里的馋虫再禁不住,连着一阵咕噜狂响,堪堪盖住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没拿食物,却护着妹妹微微向后挪了些许,一双瘦得脱了眶的大眼警惕地看着柳渔,待看清是个年轻姑娘,身子松了些许,只是仍然带着小心提防。
这神色柳渔太过熟悉了,当年刚被卖时,她何尝不是如此,哪敢碰生人给的吃食。
她笑笑,取出其中一个包子,将之掰开两半,小半的那块送进自己口中吃了,才递给那男孩,道:“别怕,旁边包子铺买的,没动什么手脚。”
被撕开的肉包子,油滋滋还冒着热气,兄妹俩不知多少时日没沾过肉味了,手上拿着冷馒头的小姑娘一双眼睛都直了,小小的人儿,藏在哥哥身后直咽口水,倒还乖觉,哥哥不拿,她也只在哥哥身后藏着,不哭不闹,一声也不吭。
柳渔又将那包子朝男孩递了递:“吃吧,不白给,我有事要请你帮忙,这食物算作酬劳。”
柳渔自己吃下那小半块,男孩已是信了食物没问题了,如今又听她说要他帮忙,便就意动了,问:“要我帮什么?干重活也行,但我得带着我妹妹。”
柳渔失笑,就这小柴杆儿一样,能干什么重活去,不过瞧他时刻惦记着妹妹,心中也生出几许暖意来,道: “不用干什么重活,也不用同你妹妹分开,只是打探消息,就在这镇里,帮我留心一个人,他出来了,去哪了,知会我一声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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