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2 / 2)
“……你们都是嘴上说理解,其实没有人能真的懂,没有人能真的明白当妈的心情……我的两个娃娃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天爷收走了我的两根支柱,还要我怎么活啊……”
“我能懂的。”江倦小声说,“阿姨,您没了儿子,我没了妈妈。”
王桂芝的哭声一顿,缓缓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江倦,仿佛方才那人的介绍都没能过她的心,直到此刻才算真正认识了他。
江倦垂眸道:“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原生家庭里所有的亲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为了保护我而无怨无悔地选择了牺牲。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也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在那十几年里都活得相当痛苦,不断否认自己存在的价值,自暴自弃想做个懦夫。可有人告诉我,否认了自己,就是否认了他们对我的付出,哪怕是为了那些在意我的人,我也应该振作起来。”
王桂芝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倦,不知何时止了哭泣,浑浊的眼中含着还未干去的余泪,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袁衾用袖口擦着眼泪,肩膀顶了顶萧始悄声问:“这话是哪位人生导师说的,也太励志了吧……”
萧始嘴唇轻颤着,很想回答,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亲人们接连离我而去,给我留下了无数解不开的谜题,那些日子我过得混沌又潦倒,直到我发现了哥哥给我留下的遗产。从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再度有了意义,我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我也找到了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江倦握紧王桂芝的手,试着将自己的掌温传递给她。
“保护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有意义的,更重要的是,在保护他的过程中,我学会了怎么去和我逝去的亲人道别,也学会了与自己的过去道别。阿姨,您也要振作起来,您的儿子们还在等着您带他们回家呢。”
王桂芝呼吸急促,脸色涨得发紫,身体剧烈颤抖着,紧绷的精神终于崩溃,抱住江倦号啕大哭。
袁衾擦着鼻涕,小声念叨:“哭出来好,哭出来好,憋在心里迟早要把人憋坏了……哎?老萧,你去哪儿?”
萧始只给袁衾留了个背影,摆摆手走了出去。
他实在无力面对这样的场面,只得暂时回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台阶上抽烟。
不知过了多久,江倦无声无息坐到了他身边,向他伸出手来讨烟。
“你平时没什么烟瘾,还管着不让我抽,这是怎么了?”
“憋久了,需要发泄一下。”
萧始递了支烟过去,在江倦面前晃了一晃,却没给他,“你不能抽,二手烟也不行。”
说着他就要把齿间还剩下的半截烟揿灭。
江倦赶在他之前夺去了他的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气,看着火星燃到底了才踩灭烟头,恋恋不舍地把那口烟雾呼了出去。
“王桂芝辨认了遗体,觉得是自己的儿子孙晨宇没错。但她表示对儿子整容一事一无所知,印象里只有十年前她的儿子失踪过一段日子,回来以后性情大变,把老两口吓得不轻。”
“性情大变?”这个说法让萧始很意外,“怎么说?”
“她不太好意思提起,孙晨宇在很多年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小子,不爱念书,就早早就辍了学,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整天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偷过电动车,也挖过井盖,总之是个让父母很头疼的孩子。王桂芝和丈夫的身体都不好,没有精力管他,后来孙晨宇在外面黄赌毒全沾,三天两头回家要钱,老两口被逼得没法,只能跟他断了关系。”
“还有这种事?后来的孙晨宇改过自新,可完全看不出来啊。”萧始诧异道,“况且沾了毒居然能自己戒掉?真是稀奇了。”
“总之当时的孙晨宇可以说是不孝子的典型代表,每次回家都会闹得村里人尽皆知。当时孙家隔壁有一户邻居,姓吴,他家有个和孙晨宇差不多大的儿子,叫吴徽,从小留守在家,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母亲因为他父亲的家暴行为离了婚,早早就组建了新的家庭,但还是会供他上学,给他打些生活费,反看父亲进城打工还有酗酒的毛病,每次回家都会为了索要母亲给他的零花钱对他非打即骂,在奶奶过世以后,吴徽的日子就更惨了……再给我一根。”
“你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哎!你别抢啊!行行行,给你,你给我留半支。”
萧始给江倦点了烟,眼巴巴等着他剩半根烟给自己。
江倦抽了一口,用夹着烟的手撑着额头,“吴徽从小和孙晨飞是朋友,两人一直到高中毕业都在同校同班,吴徽性格很好,很讨人喜欢,王桂芝和丈夫也对他很好,像对亲儿子一样待他,每次孙晨宇回家闹事,吴徽都会抄着扫帚出来帮孙家拼命。后来吴徽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就搬走了,和孙家的联系渐渐少了,奇怪的是孙晨宇在他走了以后也不回家了,那之后能有一年多的时间,孙晨宇都没再出现。”
“这两人不会有什么秘密吧?”萧始觉着奇怪,“一般来说,剧情走向应该是吴徽和孙晨宇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演了几出戏给家人和外人看,之后就一起跑了。”
说着他翻了自己个白眼,“怎么说的像私奔了一样……”
“再之后,孙晨宇突然回了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痛悔自己之前的所做所为,立志重新做人,而且真的开始努力打工赡养父母,供弟弟上学,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再犯过事。王桂芝曾经委婉地问过他怎么突然就想通了,他说是因为自己坐了一年牢,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江倦靠在墙边,看起来有些疲惫地说:“但这件事很奇怪,首先我们并没有查到孙晨宇的案底,其次,解剖室里那具遗体有明显的整容痕迹,关于他是不是孙晨宇本人,只要提取王桂芝的dna进行比对就真相大白了。”
他犹豫了一下,把还剩了小半根的烟给了萧始,“还有,改过自新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太低了,我其实不太相信真的有人能违背本性。”
他话音刚落,萧始忽然靠过来抱住了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一直专注于案情,没能注意到萧始的反应,现在看看,他之前一个人躲在这里闷头抽烟,还真有点像是被抛弃了的大狗独自找了个角落舔舐伤口。
“那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也是一样?”萧始小声问,“我也和他们一样,没有改过自新的可能?”
“概率低,并不代表完全不会发生。还有……”
江倦摸了摸他的头,算是安慰,“还有,我从来就没把你以前做的那些蠢事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有你自己过不去那个坎。你要是真的想释然,不如告诉我你那么做的理由,我象征性地给你个原谅,就当这事结了。”
省得这事窝在他心里始终是个解不开的结,做了病就糟了。
“说了就好像我在找借口开脱似的……不行。”
“那随便你吧。”
江倦捡起地上的烟头放进萧始手里的空烟盒,又想起了件事,“对了,方才对孙晨宇的调查有了进展,外勤从他的宿舍找出了一张存折,里面有一笔五十万的巨款。这个数字可不是普通民工几年能攒下的,再结合孙晨宇过去的行为举止,以及他和吴徽消失的时间来看,我觉得他们很可能……”
萧始立即会意,“你是说,跟‘鬼域’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江住:(拿小本本)给弟弟留下大宅一套,老宅一套,附带庭院,这两套房子现在值个百来万吧?车倒是没有,但有爸妈留下的遗产加上我的小金库和保险金,123……好几个0呢!弟弟的老婆本有了!
周悬:什么0?哪里有0?!
江住:……
周悬: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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