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沈雁笙着急见到爸爸,只觉得心急如焚,到洋槐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提前付了钱下车。
司机隔着车窗对她说:“小姐,离看守所还远呢。”
沈雁笙撑开伞,说:“没事,我走过去。”
身后的车流堵得水泄不通,沈雁笙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撑着伞在路边走,她越走越快,到最后跑起来,雨水溅湿了她的大衣下摆,可她也渐渐将车流甩在了身后。
顾叙见到沈雁笙的时候,看到的是她浑身几乎被雨水湿透,白皙的脸颊泛红,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她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他有些吃惊,惊讶地问:“你跑着来的?这么大的雨。”
沈雁笙道:“路上堵车,我从洋槐路过来,也不算太远。”
她收了伞,站上台阶,看着顾叙的脸上带着好久不见的灿烂笑容,双眼也格外明亮,问道:“顾检,我爸爸呢?”
顾叙这才道:“在里面呢,下这么大雨,我让他在里面坐会儿。”
顾叙的身后是看守所的办公大厅,沈雁笙着急见到爸爸,此刻连礼仪也顾不上了,她越过顾叙,径直朝里面大厅走去。
也许因为快要放假的缘故,办公大厅的工作人员已经不多,沈雁笙走进去,远远就看到坐在空荡荡的长椅上的父亲。
明明还隔得那么远,可沈雁笙还是感觉到父亲消瘦了好多,原本乌黑的头发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已经花白。
她的心上仿佛被灌了铅,沉甸甸地压下来,令她竟然不敢再往前走。
也许是父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原本垂着头的沈海华仿佛感觉到了女儿的存在,他抬起头,远远的,就看到站在远处,眼泪决堤的女儿。
看到女儿流泪,他也忽然控制不住涌出泪水。
他站起来,朝着女儿的方向走过去。
沈雁笙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爸爸何止是白了头发,连原本挺拔的背脊也变得佝偻。
她在那一刻忽然感到很深很深的难过。命运是这样的捉摸不定,她的父亲辛苦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落得一无所有。
可她又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一家三口还能团聚,已经是上天对他们手下留情。
她不想让一家团聚的日子变得这样悲伤,于是努力露出个笑容,将眼泪忍回去,走到爸爸面前,像从小见到爸爸回家的时候一样,开心地喊一声,“爸爸。”
沈海华看着眼前面庞消瘦的女儿,沧桑的双眼布满泪水,开口时连声音都在哽咽,“笙笙,你瘦了。”
沈雁笙露出个笑,说:“哪有,您是太久没见到我了。”
一边说一边搀扶着爸爸往外走,说:“我们回家吧爸爸,妈妈在家里等我们呢。”
提到妻子,沈海华担心地问:“你妈妈身体好吗?手术还顺利吗?”
沈雁笙点点头,说:“很顺利,前阵子已经出院回家了,等会儿到家您就能见到妈妈。”
走到门口,沈雁笙先撑着伞去路边打车,然后先将父亲扶到车上,跟着才转身对送他们出来的顾叙说:“顾检,谢谢你。”
顾叙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要谢的人不是我,我也只不过是听上面的指示,照规矩办事。”
沈雁笙当然知道,爸爸能这么快放出来,背后是谁出面摆平的。但她还是对顾叙笑了笑,说:“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这天晚上,在明华路纺织厂家属院的小房子里,一家三口终于团聚。周秀云做了一大桌丈夫爱吃的菜为他洗尘,可吃饭的时候,一向不轻易落泪的沈海华却忍不住当着妻女的面哭了出来。
他坐到沙发上,痛苦到掩面而泣。沈雁笙见状,连忙放下碗筷坐过去,拉住爸爸的手,“爸?怎么了?”
沈海华抬起头,双眼布满泪水,看着女儿的双眼里充满愧疚,他无比自责,痛苦道:“笙笙,是爸爸拖累了你。”
下午的时候,沈海华和妻子在房里说了很久的话,才知道原来家里出事以后,傅时煜就像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单方面抛弃了他的女儿。
周秀云说的时候也止不住地流泪,“你出事没多久,我也跟着病倒了。那些日子,笙笙要一边照顾我,一边四处为你的事情奔走,可从前那些和你交好的朋友们个个都对笙笙避之不见,就连傅家也不肯帮忙。”
“笙笙虽然总是对我报喜不报忧,可我看着她一天天地瘦下去,真是心如刀割。”
沈雁笙见爸爸这样自责,也跟着难过,她握紧爸爸的双手,说:“爸,您别这样想。能做您和妈妈的女儿,我不知道多高兴。从小到大,我一直在您和妈妈的庇护下长大,没有受过一点苦。如今我们家里虽然落了难,但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跟着又道:“至于傅时煜,我并不觉得失去他是什么损失。经历过这次变故,我反而看清了平时看不清的东西。”
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真挚的爱情。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所以才有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反而要感谢这场变故,令她明白,人永远不要把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动情,才可以坚不可摧。
*
这天晚上,一家三口在客厅聊了好久,一直到快凌晨才各自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沈雁笙坐到床边,拿起手机给陆景策发了一条微信,简短的几个字,却带着她最真挚的感谢。
她太清楚自己欠了陆景策多大的人情。如果没有陆景策出面帮忙,她如今恐怕还在被高利贷追债,也或许在她被绑架到黑风崖的那天,她就已经被丢进了茫茫大海,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活着和父母共度新年。
所以她发给陆景策的微信,虽然寥寥数语,却真挚万分。
而陆景策收到沈雁笙发来的微信时,还在朋友的牌局上。他这晚手气很差,一整晚没胡一张牌,那会儿正倚在窗边抽烟。
手机在裤兜里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就看沈雁笙发微信跟他说谢谢。
他盯着看了一眼,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随后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沈雁笙看到陆景策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连忙接起,压低声音,轻声道:“喂。”
陆景策的声音传来,低低的,带着几分逗宠物一样的笑意,说:“沈雁笙,我这么大费周章,可不是想听你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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