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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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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德帝再没料到他深为宠信的黄羽会下此毒手,愤恨之余断定此案另有主谋,传旨星夜差人去凤阳逮捕正奉旨在中都皇宫设坛祈福的黄羽及其门徒。

太医们也奉旨入宫,朱昀曦怒不可遏地斥责他们知情不报,以致延误皇帝病情。

太医们有苦难言,个个匍匐在地哭泣等死。

柳竹秋听太子的意思要按欺君罪论处,明摆着想拿太医们做出气筒。她悄悄走进皇帝的卧房,近侍们当她是太子的人,未加阻拦。

她靠近床前,见庆德帝已形如枯骨,紧闭双眼,皱紧的眉毛不时抖动,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喧哗。

据说皇帝视力衰退,难以分辨一尺之外的人物。

柳竹秋不忍见太医们受害,决定冒险救人,跪到床前用比本音更娇柔的女声求告:“陛下,之前太医们畏死,不敢如实禀报诊断结果,可治疗方法都是对症的,还请陛下酌情宽贷。”

众人仓皇,庄世珍来不及阻止,忙目视手下去通知太子。

庆德帝询问进言者身份,柳竹秋沉着道:“奴婢是东宫的侍女,方才查出紫砂壶内玄机的正是奴婢。”

她点明功劳为自己争得发言机会,继续说:“奴婢斗胆请陛下设想一下,假如太医们一早禀明您的病是丹毒引起的,您会相信吗?”

朱昀曦赶来恰好听到这一句,面如土色地抢近呵斥:“大胆贱婢,竟敢在御前妄发议论,还不滚出去!”

他再遮掩也不济事,庆德帝已盯上柳竹秋,虚弱责备:“太子,你这婢女很厉害啊,连朕都敢教训。”

朱昀曦恐悚:“儿臣治下不严,这就命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他回头向陈维远猛递眼色,陈维远忙指使左右带走柳竹秋。

庆德帝却说:“罢了,她查出害朕的真凶,功劳尚可抵过。那几个太医虽可恶,然贪生怕死乃本人之天性,朕也不能指望底下人都是纪信1一流的忠臣。革去他们的职务,逐出京城便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落到今日只怪自个儿糊涂,拿太医们撒气等于无理取闹。死前连这点君王气度都保不住,死后便输得更多。

见父皇大度赦免御医,朱昀曦悲从中来,哭跪到他身边握住手安慰:“父皇,儿臣马上命人去遍寻名医来为您解毒。”

庆德帝摇头:“朕前天还在用那紫砂壶喝水,毒素早已侵入脏腑骨髓,纵遇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了。这都是天定的命数,朕当降心顺之。明早朕便宣陈良机入宫拟遗诏,你且回去准备明天的祭典吧。”

朱昀曦舍不得离开,请求皇帝另派人主持祭典。

庆德帝教训:“皇儿莫要胡闹,祭祀大典乃头等国事,万万怠慢不得。朕不能亲往,你就必须代朕担起职责,快去吧。”

朱昀曦埋头床沿哭个不停,庆德帝亦悲伤,抚慰:“傻孩子,为父又不是今晚便死,你安心去主持祭典,为父等你回来。”

朱昀曦忍痛告退,皇帝突然放出一发冷箭。

“你那宫女甚是机敏,可留下服侍朕。”

他骑虎难下,少事犹豫后应了,装腔作势警告柳竹秋:“好生伺候陛下,再敢惫懒犯上,仔细你的皮!”

柳竹秋叩首领命,他又以眼神恳请庄世珍代为照应,领着侍从忐忑告退了。

庄世珍提心吊胆请示皇帝:“陛下,该让这小丫头干什么呢?”

庆德帝说:“先让她在帐外守夜吧。”

庄世珍领旨,假意吩咐柳竹秋:“好生守着,可不许随意走动惊扰圣驾。”

柳竹秋按指使规规矩矩坐在帐外的小凳子上,一直芒刺在背,总觉得皇帝发现了什么了,果然半夜里皇帝醒来要解手,庄世珍和近侍们入帐服侍,随后命侍从出去清洗溺器。

帐前只剩柳竹秋和庄世珍二人,她刚才打了个小盹,眼皮还有些发涩,正伸手揉着,冷不丁隔着帐幔听庆德帝发话:“柳竹秋,你好大的胆子啊。”

听者浑身结冰,柳竹秋赶紧跪地,将三分惶恐扩充到十二分。

“陛下怎知是臣女?”

庆德帝冷嗤:“你改用了女音,可说话腔调依然如故,加上这犯颜直谏的胆量,朕当时便认出来了。”

庄世珍魂飞魄散,哀求皇帝饶恕,同时为太子开脱:“这罪女说她在去宣府的路上占卜到陛下和太子有难,私自脱逃回京求见殿下。刚巧太医院的人去东宫告密,殿下急于用人才让老奴带她来查案。”

庆德帝明知是鬼话也一笑了之,对柳竹秋说:“朕怜惜你的才华故而未予严惩,你这次查明投毒案又算立了一功,朕便不追究你私逃之罪了。还可额外给你些奖赏,日前萧其臻求朕为你们赐婚,朕这便成全你们吧。”

他见儿子甘冒奇险将柳竹秋留在京城,预感朱昀曦登基后会强行立她为妃,一杀了之太缺德,索性让她嫁给萧其臻,断了太子的念想。

柳竹秋的惊喜如烟花闪现,迅速回归于理性。

听庆德帝催问:“怎么,你不愿接受这门婚事?”,忙说:“陛下成人之美,臣女感激不尽。但臣女若嫁给萧载驰,今后他便难得太子重用,因臣女一人之幸而使朝廷使一栋梁,实非臣女所愿。”

官场上像萧其臻这样正直无私,敢说敢做的清流太少了,可惜遇到偏重私利私欲的帝王,事业情爱无法兼收。柳竹秋权衡得失,坚持有益于大众的选择。

庆德帝领会其意,却不相信世间真有这等大公无私的女子,试探:“你莫非已成功蛊惑了太子,妄想日后入宫乱政?”

柳竹秋辩解:“陛下多虑了,臣女纵有妲己的媚术也难逃皇明祖训镇压,怎敢作茧自缚?古书记载‘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2,历代有为的帝王所倚重的功臣也就那么几个,比如汉高祖时的萧何、韩信、陈平。汉光武帝时的冯异、岑彭、邓禹,由此足见人才之可贵。萧载驰崧生岳降,台阁生风,既能举笏击蛇于朝堂,亦能统兵御敌与边疆,若遭埋没,是君民共同的损失。”

庆德帝也很赏识萧其臻,认可柳竹秋的看法,说:“他为了你敢跟太子颉颃,你若不愿他珠沉沧海,朕便另赐他一门亲。你可有与之匹配的淑女举荐?”

柳竹秋入狱前听说左敏兰的亲事还没着落,诚恳道:“通政司左通政的次女左敏兰聪慧端娴,此前曾有官媒向萧家关说,萧载驰也很认可。”

庆德帝命庄世珍当场书写诏书,为萧其臻和左敏兰赐婚,一式两份盖上皇帝的印玺。

柳竹秋见状了却一桩心事,如释重负地磕头谢恩。

庆德帝又问她:“你为别人想好退路,就不为自己想想?以前你冒充温霄寒做太子的亲信旁人还不会猜疑,现在身份揭穿,再做他的外宠就不合适了。”

他担心儿子在这女人身上栽跟头,柳竹秋也知皇帝防她惑主,机智地表明立场:“臣女斗胆,想求陛下恩准臣女随家父回成都老家。”

家乡的环境最适宜她开辟新事业,能回去最理想不过。

她静待多时皇帝毫无反应,庄世珍小心瞅了瞅,悄声说:“陛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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