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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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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残缺、无人供奉,这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来说无疑是最恶毒的诅咒了。其实也算不得是诅咒。若此事真闹上了公堂,这些本就是她该受的。

可显然,背后之人指使这薛产婆犯下此等大罪时,只说明了给她的好处,一旦事情败露她要面临的后果,却是不会告诉她的。于是,乍一听华兰等人的一唱一和,直把这薛产婆吓得是冷汗直冒,甚至险些没控制住吓得尿了裤子!

她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骨碌翻身跪好,边磕头边尖身求饶:“各位贵人明鉴啊!我实在是被人逼迫,我也不想的啊!”

华兰同海氏对视一眼,知道这事儿大抵是成了。王若弗冷冷瞥了薛产婆一眼,“既然说是有人逼迫,那便说说,是谁逼迫得你,又是怎么逼的。”

“我,我……”薛产婆抹了两把额上的冷汗,可这说出来的话还是发颤的,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我娘家弟弟以前虽然也每个正经事干,却也没什么不良癖好。谁承想,半年前,他竟沾了赌!我爹娘就这一个儿子,变卖了家产填上了他的窟窿,可他一月前却又赌输了五百两!我实在是没了办法,这才……”

听到这儿,梁晗再忍不住了,上前又是一脚踹向了她胸口,“区区五百两,就叫你狠下心害了两条性命?你个毒妇!”

“晗哥儿!”吴大娘子厉声喝止他,“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些?现在的要紧事是搞清楚背后之人,你在这里对着她一个小啰啰鬼吼鬼叫算是什么本事?”

王若弗听得暗暗点头,只觉吴大娘子实在是说到自个儿心坎儿里去了。“就是就是,四姑爷你可得冷静些,好好瞧瞧你母亲是如何处置这事儿的。今次,你尚且有母亲和我这个做岳母的相帮,可今日过后,你就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也不能总指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事事替你办妥吧?你得为我家四丫头和她腹中的孩子遮风挡雨才是。”

梁晗剧烈喘息了几下,勉强平复了内心激荡不已的情绪,才躬身道谢,“此次实在是多谢岳母,若不是您及时请来了贺老太太……您放心,往后,我定不会像往日那般浑噩度日,定会给成为墨兰的依靠的。”

王若弗微微点头,“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担当。”说罢,又转向薛产婆,“说完了你为何要行此恶事,也该说说,是谁指使的你吧?”

薛产婆吞了吞口水,嗫嚅道:“是……是梁家大奶奶……”

在场众女眷心中早已有数,唯有梁晗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梁大奶奶如此做的缘由,“大嫂?她为何要这么做?我与墨兰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

“怎么就无冤无仇了呢?”王若弗都快被他的“天真烂漫”给逗乐了,“她想看你的热闹不成,反给自己房里添了两个妾室,闹得屋里头整日鸡犬不宁,夫君也同她离心,她不恨你恨谁?”

“可是、可是……”梁晗支吾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可那事儿真算起来,还是她对不住我,我又有哪里对不住她的呢?”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吴大娘子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我的儿子,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她却是庶房的媳妇儿,又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咳咳——”王若弗有些轻咳了两声。毕竟,她就是墨兰的嫡母而非生母,吴大娘子这话说得她着实有些尴尬。

“呃……”吴大娘子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失妥当,连忙找补了一句:“当然,若是两边都心思坦荡,自然也可以和睦相处、亲如一家的。可你那庶兄是什么门道,难道到如今你还瞧不出吗?从小你就被先生称赞聪慧,偏偏你四哥大病一场,我整日顾着他的身子没空管你才几个月的功夫,你就被他带得镇日里只顾着同那些莺……呃,镇日里不思向学,也就你是个傻的,还以为他是真心为了你好呢!他那媳妇儿和他蛇鼠一窝,干出这等龌龊事来又有什么稀罕?”

“再者说,你啊,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不知人心险恶,尽当全天下都是慈善人呢!有些人做坏事,甚至不需要对她自个儿有什么好处,只要能让旁人过得不好,她便开心!依我看啊,你大嫂就是这种人!晗哥儿,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往后家里的事儿啊,你心里也很该有个谱儿了!”

梁晗被吴大娘子这一番话说得怔愣在了原地。他却是像吴大娘子说得那样,从小没见识过什么风浪。在他眼里,小时候抢吃的没抢过兄长,那就是人生中顶顶大的坎儿了,又怎么会晓得他母亲所说的人心险恶的道理。

“母亲,王大娘子。”他还愣着呢,梁二奶奶从外边儿走进来,向两位长辈行过礼,目光在王若弗和吴大娘子身上游来扫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是王若弗命白芍去通知她看管好墨兰出事儿的地方,可此事毕竟涉及到梁府阴私,她也不敢未请示过吴大娘子便擅自做主。

吴大娘子心中了然,开口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亲家太太也不是外人,里面正在生死关头挣扎的是她家的女儿,我们很该给人家个交代的。”

得了婆婆的指示,梁二奶奶才放心将探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儿媳同我家官人派人过去的时候,六弟妹险些落水的地方已经被人清理过,瞧不出什么不妥了。好在官人同刑部的苏大人交情甚好,也学了几手,派人在附近的林中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油渍,应当是那起子小人不慎没有处理好落下的。”

“另外,夫君还派了会凫水的下人跳进湖里,将六弟妹‘撞断’之后跌落到湖里的护栏残骸给拾了回来,在那断木上发现了猪皮胶的痕迹。明显是有人提前弄断了那护栏,又用猪皮胶给黏上了,六弟妹才没能看出来,着了他们的道儿……想来,若非我和夫君去的及时,这断木也早找不到了。”

“呵呵,”吴大娘子冷笑两声,语带讥诮道:“这么缜密的心思,大郎媳妇儿却是个蠢的,只怕她背后,还有‘高人’指点吧?”

王若弗对梁大奶奶不甚了解,只潜意识里觉着,若此事全是梁大奶奶犯的错,那梁大尽可以把她休了了事,还可以保全自身。只有这事儿是梁大郎默许甚至是参与进去了,才能一举将大房钉死,“我平素里听闻,你家大郎甚是聪慧,将下面的几个弟弟挤兑得没地方站。该不会这主意……其实是他想出来的吧?”

梁晗有些不敢,或者说是不想相信这个猜测。在他心目中,他大哥一直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上回大嫂蓄意放了朱曼娘进来企图算计于他,事后大哥还邀他去酒楼吃饭给他赔罪,喝的是大醉酩酊,还哭着对他道歉。

小时候犯了错,父亲只会骂他,母亲只会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二哥四哥也总是告诫他要懂事、不要让母亲操心。只有大哥会把他搂在怀里安慰他,告诉他:“六弟还小,长大了自然会好的。母亲也是对你期望太高了才这样的……”

这样的大哥,怎么会害他的妻子呢?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颠覆他的认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以前所坚信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而海氏听完了梁二奶奶的话,又想到薛产婆的供述,转向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薛产婆,“方才你说,你娘家弟弟欠了赌债你才应下要帮梁大奶奶害我家四妹妹。那这事儿,你婆婆和夫君可知晓?”

“赌债这事儿,他们是晓得的。我先是去求了我婆婆,想我婆婆能拿点钱儿出来帮帮我弟弟,总不能真看着他被人砍了手脚啊!可我婆婆怎么都不肯答应,只说这样的弟弟,不要也罢,我这才……”

“呵……”海氏轻笑了一下,“这是把你们一家人的反应都算得准准儿的啊!看来,这背后之人可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只怕,你弟弟莫名染上了赌瘾,也是这幕后之人的手笔吧?你弟弟是在哪个赌坊输的钱?”

薛产婆努力回忆了半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模糊地描述道:“似是界北巷附近,那家如意楼附近的……叫什么来着……”

“吉祥赌坊?”梁晗在被墨兰逼着烧毁了二人之间的书信之前,行事还有些荒唐,倒是被他大哥带着去了几次赌坊、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开眼界”。这吉祥赌坊,就是梁大郎带着他去过的。

“对对对!”那薛产婆被他这么一提醒,也终于想了起来,“我当时还说,这吉祥赌坊、如意楼不会是一个老板开的吧,这名字合起来恰是‘吉祥如意’呢!”

到了这里,梁晗基本已经相信,这里边儿定然是有他那位好大哥的手笔的。涉及到赌坊这样的地方,便是他大嫂再想害他妻子,怕是也力不能及的。

他垂下头,吐出一口浊气。随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抬头,“我去吧,这件事儿交给我来查。”

“你行吗?”王若弗有些怀疑。真不是她不相信梁晗,实在是这孩子能在吴大娘子这样的爽利人眼皮子底下被个庶子给忽悠得团团转,可见真不是什么有心眼儿的人。

“岳母放心,事涉我的妻儿,我定会小心行事,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再者说,那地方……叫您们去了,实在是脏了脚。我和墨兰成婚前,荒唐过一些时日,这些地方,我去许是更不容易打草惊蛇。”

吴大娘子先是白了他一眼,却也明白这次倒是被自家傻儿子给说到点子上了,便开口为儿子说话:“我家晗哥儿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亲家不如便叫他试试?实在不行,咱们这些老的再出手也不迟。”

“好吧……”

得了母亲和岳母的准允,梁晗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个礼,便打算出门去办了。

“你给我回来!”却被吴大娘子给叫住,“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天色!这个时辰已然宵禁了,你现在出去,是想违抗律法不成?眼下你就好好儿地守在这里,待你娘子安然诞下腹中的孩子,再去查问此时也不迟。”

梁晗这才如梦初醒,恍恍惚惚地杵在产房门口,凝神听着里边儿的动静。

安顿好自己的蠢儿子,吴大娘子又转向王若弗等人,“亲家,不若我叫人收拾出几个屋子来,你带着你家儿媳、姑娘先去小睡一阵儿,待晗哥儿媳妇儿安然产子,我再派人去叫你。”

“不必了,”王若弗摆摆手,“这心里存着事儿,便是躺在塌上,恐怕也是翻来倒去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守着安心。”

如此,一众人从夜幕昏沉守到晨光初现,才终于等到了一声脆亮的婴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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