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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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来听闻这陆姑娘有一手的琴艺冠绝天下,今日能得一闻,当真是三生有幸。”
高年眨巴着眼,乐颠颠地瞧着那姑娘捧着琴盒、袅袅娜娜地往花台上走,心神早已随着那姑娘逶迤的裙摆上下牵动。他喜爱风雅,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也爱听琴,尤其爱听这些漂亮姑娘弹琴。
五指纤纤、顾盼生情,琴音也是细腻缱绻,好看也好听。
殷俶闻言也抬眼去看,他觉察出陆蓁蓁神情里的僵硬,叹了口气,将三思唤进来,“你去现寻把琴来。”
见高年面露疑惑,他耐心解释道,“你瞧她是直接抱着琴囊上台,细看那琴囊方向,又是头尾颠倒。这副模样,定是那琴出了问题。这周边的巷子里有琴铺,现买一把送予她解困。”
那陆蓁蓁上台后,果真如殷俶所言,彷徨四顾,就是没有打开琴囊。她眼中噙了泪光,难堪到极点,可这碧海楼的花台就是这样,既然敢来、就必要上,上去了,就不能随意下来。哪怕是演砸了,也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陆蓁蓁只擅琴技,像歌舞那样的东西,陆家的女儿是不能学的。她们习琴,是为了修养自身,而不是为了取媚于夫君。
唱歌跳舞这一流在她们眼中,只有那些为妾的才会潜心研习,以此博得男子的垂怜眷顾。
就在她万念俱灰,打算告罪下台时,有个小厮从后边儿跑上来,递过来把七弦琴。
美人儿含泪道谢,这刹那间的风情,到是让那些花台下原本看笑话的人们心荡神驰,眨眼间忘记了方才的不快和陆蓁蓁的难堪。
如水的琴音于女子十指间留些,右手挑拨打轮、所有指法娴淑流畅,伴随着左手的吟挠滑压,一首《嘉宾》便在那松涛柳泉般自然清幽的音色中徐徐展开。
“当真是了得”,高年啧啧赞叹,“陆家姑娘性情娴熟、才貌双全,当真是女中典范。”
殷俶垂眸,却是又想起了自己前世唯一有印象的那场争五红。
官白纻知道他对陆蓁蓁有心思,又知晓陆蓁蓁琴艺高妙,所以发了狠地习琴,誓要在殷俶面前将那陆蓁蓁斩落下马。
那日他来碧海楼,也是坐在这位置,看官白纻亦步亦趋地走上花台,同这陆蓁蓁的模样所差无几。
都是紧紧搂着琴囊,不同的是,这陆蓁蓁的眼里不过是含着几分怨愤和难堪,那官白纻却是恨不得眼里生出刀子。
“陆姑娘习琴多年,今年这位大皇子的夫人却是有些托大,上这花台比琴,是自取其辱。”
“情之一字最难勘破,这位夫人也是性情中人,不论她记忆如何,一曲终了后,在下都会为其添些彩头。”
……
她取出琴,依他的眼力,很轻易就瞧出是断了三根弦。
他那些日子正因她乱吃陆蓁蓁的飞醋恼着她,有意让她在那花台上出丑,所以偷偷命人剪短了三根弦。
如此算计一个妇人,真是他生平头一桩,可偏偏就败了。
他未曾想,官白纻在那台上奏出了《三爻》。
“《三爻》乃先古雅乐,讲究只用那三根弦奏出天地万物、造化阴阳,是先古祭祀时奏于天地的乐曲,所以可上达天听、下通鬼神。虽只有三弦,然琴法有泛、散、按三音,并着那琴上十三徽位,便是有一百一十七中变化,加上其他指法,更是无穷无尽。如此,虽只有三弦,也能奏出大气磅礴、气势慑人的乐曲。”
“殿下所说的曲子,当真有人能弹得了?”
殷俶不知不觉中竟然把脑中所想宣之于口,被那高年听到,勾起了对方的兴致。他见状不过挑眉,换上三思提上来的新茶,敛眉一笑,“此曲,是生母生前最擅长的曲子。”
也是在那日争五红后,官白纻哭着把琴摔碎在他面前,他才知晓,她练琴不是为了与那陆蓁蓁争什么高下,只是单纯想把陆皇后生前常弹的曲子学会、以此慰藉于他。
“臻儿在家中,也时常听闻姑姑的此桩奇闻,家中也却有姑姑当年习琴时留下的《三爻》曲谱,只可惜臻儿愚钝,难以练习精熟,今日险些出了丑。”
一道女声忽至,雅间雪白的门纸上,映出个窈窕女子的身形。殷俶让三思请人进来,先入眼的便是那满头的珠翠与金饰,接着是张含羞带怯的芙蓉面。
那陆蓁蓁腰肢款款地走进来,素手抱琴、拜倒在殷俶面前。
“臣女陆蓁蓁,拜见大殿下。”
不待殷俶和高年回话,又有女子抬脚走进来。
她披了件带着夜露的银灰斗篷,只是草草用一根长的墨玉发簪绾了个发髻、松松垮垮地垂在左侧,两耳一对长又细地月牙玉珥,素着脸,左眼下方有两粒圆圆的血点,广袖带风,正攥着披风系带的、如玉般白透的手指指尖,也染着几点格外刺目的猩红。
像是冒着夜色,从那庙里的供桌上跑出来的小玉观音。
高年不知为何,陡然生出几分窘迫。
下一刻,就听见那人掐着清润的嗓子张了口,“《三爻》不难,若是高大人有意,可择日听臣女抚琴。”
这是,高年的眼瞳陡然放大。就见那坐在自己对面的殷俶忽然沉下脸起身,眼也不错地盯着那后来的女子,二人就这么在沉默中对峙着。
第31章 两相疑(七)
围绕在珍宝四周的坐地莲被掀翻在地、烛光顺着早已铺好的火油迅速蜿蜒开来,几个呼吸间,数朵莲花同时倾倒、齐吐烈焰,火舌卷着那滚动着火光的鲛绡,从地上一跃而起,蜿蜒至那屋梁之上。
“冲啊!”
不知是谁喊出第一嗓,伴随着刀甲与血肉的碰撞声,碧海楼几处大门同时涌上大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丝毫不畏惧那些拿着刀剑守在门口的仆人,用自己的血肉去填他们的刀口,好让后面的夺下这些人的武器。
大批大批的流民涌入,他们开始肆意地抢掠劫杀、最先遭难的便是那坐在一楼的公子贵女们。
他们如何能料到在京都、天子脚下,达官贵胄云集之地,会遭遇这样的事情,所以此刻,在这些杀红了眼的流民眼中,这些身边儿只跟了几个丫鬟小厮的贵人,往日将他们踩在脚下的人物,此刻便是那可肆意屠杀掳掠的对象。
无数女子哭闹着被那些流民夺去所有的钗环,又被捂住口鼻掳掠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这群流民不要命了吗?”
“当心!”
殷俶与官白纻同时脱口而出,随手拽住身侧人的衣袖,往后快速退避而去。殷俶护着陆蓁蓁避开,官白纻则拽着高年跳开。一支火油罐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两拨人之间,瞬间燃着了那桌上铺陈着的上好锦缎。
三思见状折身不知从何处提出一桶清水,将其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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