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可她现在根本就接近不了佛堂,齐王妃明面上称病,实则被幽禁,而冯氏又苛待东院和沁芳苑的用度,每日她的饭菜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知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撑到她的父亲回来的那一日?
更可怕的是,她今日竟然遇到了沈漪漪……
两人曾经一起被买入府中,也曾情同姐妹相依相偎过,最终采盈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是逼迫了沈漪漪并与她撕破了脸皮。
想到昔日卑微穷苦的好姐妹如今遍身罗绮面色红润的模样,采盈心内酸涩嫉妒无比。
世子魏玹一定待她很好罢?为何当时她偏就猪油蒙了心,让魏琏那个喜怒无常爱打人的混蛋得了逞?
倘若她从一开始就听从齐王妃的安排去勾引世子魏玹,说不准现在世子也将她一齐收了房,她一定会比那依依那个呆笨单纯的丫头更要得宠才对。
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采盈最害怕的是,沈漪漪会记仇,如那冯氏苛待齐王妃一般的对她落井下石。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时候只要沈漪漪勾勾手指,她采盈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
沈漪漪自是不知采盈心中所想。
事实上她也没那闲工夫去苦思冥想如何苛待报复采盈,对于采盈这等人,她既不会落井下石,亦不会出手相助。
一则因她太懒,二则采盈如今也得到了报应,只怕不必她出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现下她满心想的是日后如何该逃离魏玹,如何应对魏玹,只要一想到魏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人彘”二字。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事情,大热天的竟又阴冷得她加了层厚厚的被子。
*
大明宫,太极殿。
齐王黑着脸坐在下首,对面坐的是他的好儿子魏玹。
魏琏的案子涉及皇室颜面,暂时不能对外公布,圣人便命大理寺的薛寺卿私下审查此事。
今日魏琏被通州刺史押解入京,与此同行的还有宋淑仪的尸身棺冢以及一干证人等。
齐王在大理寺见到了自己的小儿子魏琏,魏琏哭着求齐王救他,说是妻子宋氏先与他人通奸在先,他只是一时气愤才会失手,哪知竟便将宋氏给直接打死了。
宋氏的尸身满身青紫,头部被花瓶砸出了一个血洞,经仵作查验后确认乃是被人击打至死。
另宋氏贴身的婢女都可以作证宋氏的确是被魏琏踢打至死,但两个婢女都拒不承认那与宋氏相会的少年是来与宋氏通奸。
其中一婢女哭得字字泣血,“那少年原不过是府上传信的一名小厮,与我们姑娘话都没说过几句,姑娘怎么可能与一个小厮通奸?三郎君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死了我们姑娘,姑娘死得实在是冤啊!”
最终薛寺卿带着证据对圣人与齐王道:“宋氏的确冤枉,王府的三郎君当日饮了酒,正巧看见宋氏与那小厮对话,偏巧宋氏笑了几声被三郎君误会,想是未问清楚前因后果,又因身患隐疾,这才一时激愤,将宋氏失手打死。”
西川侯素日里便与齐王交好,出了这种事情齐王再无颜面面对昔日老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照大周律法,魏琏会被剥夺官身流放岭南,此后永生不会回到长安。
圣人心疼弟弟,便与齐王商量着道:“虽是如此,然琏儿到底是朕的侄儿,左右此案也并未公开,不如与西川侯私下了结,将……”
齐王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闻言摆了摆手道:“多谢陛下,不必了。”
齐王早年司刑狱,生性更是嫉恶如仇,十几年前好友程邈因收受贿赂临阵倒戈奸相李辅背叛圣人便是他亲自带人抄的程家,并将程邈一杯毒酒赐死在监牢大狱之中。
即使是亲儿子,亦不能令他破除例外。
他站起来,走到长子面前,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魏云卿,我魏聿这一生唯一的错误,就是娶了你的母亲,生下了你!”
齐王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偌大的宫室中,圣人面色一变,低斥道:“四弟,你疯了,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不长进的蠢材对云卿这样说话!”
齐王却笑了笑,朗声大笑,笑容疲惫而悲恸,什么也没说决绝而去。
圣人看向魏玹,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解,“云卿,你说实话,三郎这事情不是你做的对不对?既然不是你做的,为何要承认?”
“父王已认定是儿所为,辩解又有何用,更何况,儿本就没有打算要放过张氏母子。”
魏玹还不至于那么傻,他若要除掉一个人,必定是徐图缓之,让那人死得悄无声息。
张蛟一事的确是他所为之,齐王妃心怀叵测,屡次挑战他的底线,他是断然不能再容她。
但还没等他安排如何除去魏琏,魏琏便迫不及待地寻了个由头杀了宋淑仪,这完全是他失手为之,咎由自取,大理寺的证词中也并无证据说明是魏玹推波助澜插手了此事。
齐王一心认定魏玹不孝不悌,从未相信过他,魏玹更不屑解释,他与齐王能走至今日这一步,不过是必然而已,他早有准备。
张氏多年来一直觊觎魏玹的世子之位,不知多少次暗地里给魏玹下绊子,是个口蜜腹剑的蛇蝎毒妇。
当年魏玹的母妃与外男私会被齐王撞见,两人实则什么事都并未发生,最终依旧不堪受辱自尽,其中亦有张氏的枕边风推波助澜。
然时移世易,张氏手脚干净,魏玹早已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张氏在母妃与外男私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自他幼年有记忆起父王母妃的关系便早已不和,他固然怨恨母亲私会外男,带给他无尽的羞辱与创伤,却也绝不能容忍有任何人谋划害死他的母妃,觊觎他的世子之位。
圣人自幼看着魏玹长大,于他而言便如父亲一般,也只有在圣人面前,魏玹才会暂时放下他的伪装。
他望着窗外恬淡深远的湛蓝天际,沉默了半响方才道:“陛下,我也曾想做一个好儿子。”
一个好儿子,一个表里如一的君子,一个面对万般劫难始终泰然处之的,顶天立地,悲悯苍生的大将军。
可惜,这些都早已是儿时被掐死的愿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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