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陈蜜死前的二十三小时(2 / 2)
“没事,赵……叁哥在呢,不会有事。”嘴上虽说着,陈蜜还是把刀收了,“你帮我看着屋里的小姐,别让她们吵闹。”
陈蜜出门,对方的人正用越南语说话,她听不太懂,只认得几个词:姐姐,客人,小偷……
赵离的烟抽了半截,刚想张嘴,却看见身边多了道人影,走到舌尖的话又给咽回去了。
他皱眉,把陈蜜扯到身边。
“出来做什么?”
男人叼着烟,嘴一动,烟灰扑扑地往下落。
陈蜜的目光落在中间那人身上,出门才看清了,不是一个,是两个。一个男孩趴在地上哭,另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女人,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赤条条地躺在地上,已经被打的不行了,只吊着一口气。
陈蜜看着她微弱起伏的胸脯,确认了,还活着。
“我认识她,是住一楼的小姐。”陈蜜盯着半死不活的女人,轻轻扯住赵离的衣角:“她快不行了,我得送她去医院。”
“现在还不行,对方不放人。”
陈蜜说:“那不是我们的人吗?”
赵离不易察觉地吐了口气,掐掉烟头,说了几句越南语,又低头和她解释。
男人只挑了重点讲,陈蜜理了理思绪,也差不多明白了八九分。
按照对方的说辞,是女人在他们地盘上揽客。按照女人的说辞,是为了给弟弟买药路过那里,并没有要揽客的打算。
两地发生纠纷,要不赔钱,要不赔人。一般情况是赔人,把惹事的小姐推出去,自己捅的娄子自己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如果来赔钱,人就不能动,落实了证据后按价赔偿。这种情况是少数,毕竟此地,命不比钱更值钱。
可眼下人被折磨的半死还来讨说法,很难不品出一份挑衅的意味。
“皮肉生意赚的都是小钱,这阵势像是奔着码头来的。”赵离皱眉,看了那女人一眼,“命不好。”
命不好,被当作了势力争夺的挡箭牌。
陈蜜听罢扯了扯嘴角,“能到这里的有几个是命好的?”
赵离哑然。
“我去拿个毯子给她盖上。”陈蜜看向他。
“你不该露脸。”赵离皱眉,“但也……没什么关系。你去吧,动作快一点。”
“赵叁刀,你屋里倒是藏了个好货。”对方的领事是新来的,操着浓厚的方言,眼睛一直盯着陈蜜的臀线消失在屋内。
赵离笑,双手撑着站起身,“我老婆,天生丽质,没办法。”
对方听见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想到赵离有老婆这件事,刚出声“不如换来玩两天”,就被身边的老人止住了。
“别拿他老婆开玩笑,会坏事。”那人说罢又看向赵离,伸手不打笑脸人,“嫂子确实漂亮,叁哥有福气。”
赵离也朝他笑笑。
“我们管事新来的,还没来得及和叁哥打招呼。最近码头的生意还好吧?”那人又说,话里藏话地点名了来意。
赵离也朝他点头,“生意不错,就是最近仓库闹老鼠,昨晚刚抓住几只,还没来及处理呢。”
对方的脸色冷了叁分,赵离所谓的老鼠真是他们的人,昨夜去仓库偷货时被抓了正着。
言至此处再无可言,没有人说话,气氛愈加凝重,稍有不慎便要擦枪走火的架势,而陈蜜恰好抱着毯子出来了。
对方又看了她两眼,嘟哝了句,“倒是挺有夫妻相……”
陈蜜一出来就觉得形势不对头,抬头看了赵离一眼,“没事吧?”
“没事。”赵离朝她笑笑,“别离那女人太近,小心有诈。”
陈蜜点头,想了想把那把水果刀偷偷塞给了他。
男人一愣,扬了下唇角。
“我去了啊。”
陈蜜双手举在半空向对方表示了诚意,随后径直走到中间的空地上,蹲下身,用毯子把光裸的女人罩严实。
女人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口气,陈蜜凑近了才看见她身上在流血,红水顺着腿缝流到了泥洼里。
陈蜜扭头对赵离说,“得去医院,会死人的。”
赵离皱眉。
陈蜜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她受伤了,在流血,不去医院会死人的。”
赵离眉头紧锁,“陈蜜,你救不了所有人,弄完了就赶紧回来。”
陈蜜不动,蹲在原地,裙子边缘被血水染红了,她又重复道:“赵离,她受伤了,现在必须去……”
“知道了。”男人揉了下眉心,一边朝对面说话,一边向女人走去。
赵离阔步扰乱了两方的阵营位置,对方随着他的步伐纷纷亮出刀子,明晃晃的,还有几只藏在袖口里的黑枪。一边看热闹的百姓见势头不对,如同沙丁鱼般纷纷退去。
双方实力悬殊,单是人数,赵离就落了下风。
对方见赵离没有后退的意思,也不再说越南语,叫了身边的翻译喊话,“赵叁刀,你们的小姐在我们地方上揽客,这账算不清楚人就带不走!”
这下陈蜜也能听懂了。她没出声,抱着地上的女人,试图把她抱起来。
旁边还在哭的男孩见赵离过来了,看了看陈蜜,又看了看赵离,突然扑在陈蜜身上,死死抓住她的脚踝。
“救救我姐,救救我姐……”
陈蜜被她吓了一跳,连同怀里的人一起摔在地上。赵离一脚踢过来,男孩被踹出去五六步远,陈蜜赶紧拦住赵离,喊道:“我没事,他手里没刀!”
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搓着手给陈蜜磕头,嘴里只重复着只言片语,一边哭一边磕头,对面的打手拽着他的脚踝往回扯,男孩手指死死扣住地面,踹了几脚都没踹开。
陈蜜四处漂泊,早就见惯了各种生死离别、人间苦事,饶是这样也被对方的气力吓到了。
她想,要是陈叹樵躺在这里,她也一定会这样求情的。但要是躺在那里的是她,陈叹樵会不会……
她没再想,转头看向赵离,“他在说什么?”
陈蜜没听懂,赵离却是懂得,却没解释。
赵离的目光落在男孩身上,停留了几秒,抬头看向对方领事:“用昨晚偷货的人来换吧,你们不吃亏。”
事情进展得出乎对方意料,男孩被解开了桎梏,连滚带爬跑到女人身边,用毯子牢牢裹紧对方。
陈蜜的目光离不开那对姐弟,连赵离蹲下来检查她的脚踝时都没留意。
只是破皮,不严重。
赵离抬头,见陈蜜还在安慰男孩,眉头皱了皱,“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蜜瞪了他一眼。
赵离轻笑,“你这时候倒是不怕我了。”
“去屋里喊个人,陪你一起去医院。”说罢,他又看了看陈蜜,“我处理完了就去找你。”
陈蜜点头,用所会不多的越南语和男孩轻语。
“一定要救下来吗?”赵离叹气。
陈蜜一愣,点头,“一定。”
“有什么原因吗?”
陈蜜顿了顿,“因为我也有弟……”
赵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啰嗦,赶紧滚。”
陈蜜把人带走了,走前看见赵离跟着那群人也走了。路上有人朝着家伙往砖头房那里赶,陈蜜想着应该是赵离喊来的人,她没在意,轻声哄着怀里的女人。
再之后她把人送去医院,一直呆到了晚上,超市都关了门,她也没来及买避孕套,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去了。
远远地,陈蜜看见赵离坐在门口抽烟。
陈蜜把发丝拨到耳后,停在路边,安静地看着他。
赵离没有刀疤的那半张脸,和陈叹樵的脸重合起来。
姐!陈蜜!蜜蜜!
无风无月的夜晚,陈蜜望着那张脸,旧影重合,陈叹樵每晚蹲在台阶前等她回家。
她望见了家门前荒草丛生又满目苍绿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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