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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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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突厥贵族看呆了一瞬间。

他突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对旁边长揖赔笑的中年男人大声说了几句。

却依旧什么也听不见。

姜鸾在梦里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盯着眼前难以想象的场面,想,“既然叫我梦见,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这到底是我自己的荒谬的梦,还是二姊被凶煞气魇住了的噩梦?我既然入了梦,让我看个明白。”

她这般想着,视野便倏然接近了。

马车边毫无动作的姜双鹭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惊动了似的,往她的视线方向望过来一眼。

就在视线交汇的瞬间,姜鸾忽然能听见了。

不止听得见周围人说话的声音。连同旁边呼啸的狂风声都听得见了。

马背上的皮裘贵族说的是突厥语。中原车队派过来的男人似乎是个通译,勉强能以突厥语交流。

通译点头哈腰地说了几句,突厥贵族拨马围着姜双鹭所在的车马绕了几圈,满意地喊了一句什么,带着数十突厥轻骑原路回去。

车队通译直起了腰,昂着头,换了一副傲慢语气,对姜双鹭道,“好叫懿和公主得知,刚才那位来头不小,是突厥大可汗的长子,突厥王庭的左贤王!左贤王来替他父亲相看公主,刚才发话下来,说相看得很满意。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姜双鹭毫无表情地听完,回身上了马车。

两个婆子警惕地盯着她的动作,一左一右地紧随着回去车里。

一个婆子仔细瞄着姜双鹭的表情,揣度着劝慰她, “公主不必担忧什么。他们这些突厥蛮子可不讲究我们中原的贞洁。男女蛮子互相看对眼了,直接滚草堆里,当场成就了好事。女儿家经历的男人越多,他们越喜欢哩。”

如此粗俗不堪的言语,竟然敢当着公主的面大剌剌地说出口,姜鸾在梦里震惊之余,几乎遏制不住心底升腾而起的愤怒和杀意。

梦里的姜双鹭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地坐着。

另一个婆子搓着手笑,“公主是我们韩帅的人。韩帅心里记挂着公主,临行前韩帅都说了,突厥人新换的大可汗兵强马壮,和他们对打两败俱伤,联合才是上策。送公主来和亲只是权宜之计。公主忍耐个一两年,让韩帅腾出手,先把南边裴氏逆贼的伪国势力给灭了,把公主的妹妹汉阳公主从裴氏逆贼的手里解救出来,确立了我们这边是大闻朝正统,再掉回头,集中兵力剿灭北边的突厥,迎回公主。”

头一个婆子谄笑道,“公主此行出塞,为国立下大功。韩帅过两年迎回公主之后,定然会迎娶公主的。”

姜鸾在梦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情况。看起来竟像是前世不为她所知的一部分。

婆子们口中的韩帅是谁?裴显怎么又成了她们口中的‘南边的逆贼势力?’

……大闻朝正统?

一个不可能的念头忽然闪过脑海,韩帅……韩震龙!

难道上一世,她从冰寒的洛水里侥幸逃生,浑浑噩噩躺在病榻上,几度和阎王擦身而过的那个秋冬……

二姊并没有殁在京城动乱的当夜,而是被韩震龙那厮劫掠了去?!

始终不言不语不动,如同假人的姜双鹭终于有了反应。

“为国立下大功?”她轻声道,“为哪个国?韩震龙弑君篡位,挟持公主,拥兵自立的伪国?如今把我送出了塞,他手里一个姜氏嫡系都没有了,他凭什么立国,凭什么自称是大闻朝正统?”

两个婆子惊慌起来,齐齐就要按她的嘴,“哎哟,公主小声些,莫让外头听见了。我们韩帅是救国的大忠臣,南边的裴显才是弑君篡位,挟持公主,拥兵自立的逆贼!”

梦里的姜双鹭笑了下。

懿和公主性情从小宽和柔顺,那笑容是她脸上极少见到的带着浓烈嘲讽意味的笑。

随即不再看面前两个言语可憎的婆子,目光转向车外。

她轻声道,“送我出塞和亲,韩震龙会后悔的。”

——————

夜色浓黑,姜鸾从暗无天日的噩梦里惊醒。

姜双鹭在她身侧,平稳地沉睡着。她今夜没有做任何的噩梦,是她半个多以来的难得的好觉,睡得格外香甜。

姜鸾的手,依然保持着睡前的姿势,和二姊的手握在一处。

她觉得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她看到的是事实,但细想却又处处合理,和她后来遇到的事丝丝入扣地对应上了。

上一世,她在床上养病的那个秋冬,虽然终日浑浑噩噩,但也有清醒的日子。

她长兄延熙帝的下落,她追问了几次,裴显起先不答,但等天气入了冬,一切盖棺论定,议定了谥号之后,他简短地告诉她,‘圣人病逝于京城大乱之夜。’

但二姊懿和公主的下落,她追问了更多遍,腊月里问,除夕新年里问。起先还追问下落,后来只问‘活着还是死了?’

裴显始终不答。

直到第二年开春后,她终于从他的嘴里听到了消息。“懿和公主薨逝。”

她想不通,同样都是噩耗,兄姊两人的噩耗为什么非要隔了那么久,一个一个地告诉她。她原以为自己身体太差,裴显怕她难以承受,故意隔了几个月才说。

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

在她缠绵病榻、在生死间搏斗的那几个月,裴显瞒下了那段时间内所有的外界动荡。

她从未听他提起韩震龙挟持懿和公主,带兵逃窜北方,自立伪国的事。

她也从未听说过两股势力之间如何争斗的细节。

那年天气开了春,她的身子没有秋冬时候要命了,他终于告诉她,懿和公主薨逝,却又不肯说细节。

姜鸾是个不肯罢休的人,延熙帝‘病逝’得莫名其妙也就算了,她向来和这个兄长不亲近,但二姊是怎么薨逝的,何时、何处薨逝的,她不肯就这么算了,她要追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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