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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流言|方略(h)(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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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悸这边迈出门还没两步,便被柳夫人叫了过去。柳夫人听阿悸汇报到一半就急得让他把话说明白些,解释解释辛檀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悸斟酌字句,答道:“仆私以为主子的意思是教导娘子凡事要顺势而为,其次是因势利导,因为'物之不齐',每样东西每个人都有内在的本性,不可强迫它们逆其本性;主子最后以'富无经业,则货无常主,能者辐凑,不肖者瓦解'嘱咐娘子,财无定居,要提高本领,做好日后打理辛府基业的准备。”

柳夫人一听这话,当即喜上眉梢,吟吟道:“好孩子,难为你懂的这般多。因是如此,阿雨便更不能松懈,你再盯紧些,督促她好好念书,切不可贪玩荒废学业。”使妩春赏了他五钱银子,阿悸暗自苦笑,谢恩后便告退了。

“阿悸!”少女明润的声音止住他的步伐。

惊雨摇摇晃晃地抱着一摞书向他跑来。阿悸一惊,连忙分一半在自己手中。

“想了想就把《史记》赏你好了,你拿回去慢慢看,等会了再教我。”惊雨冲他眨眼睛,把手里剩余一半再摞到上面。

阿悸哭笑不得,小主子的书他一个驽才怎么敢要,更何况男人本不该读书。他低头注视着怀里的书,素蓝的书皮,里面是洁白细腻的纸张和散发着油墨芬芳的铅字。他贪婪地嗡动鼻孔吸进书的香气,深深叹了口气,可还是狠不下心拒绝。

“我……仆看完就给娘子送来。”阿悸罕见地结结巴巴起来。

辛惊雨摆了摆手,告诉他把书放好后再过来也不迟,之后一溜烟跑回去了。

阿悸怀抱着书心事重重地回到小厮群房,抚摸着平滑的书皮发呆,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一套《史记》,被他偷偷塞到枕头底下,一本本交替着读,如今书还是书,可他却不复是那个他了。

阿悸思之两行清泪已滑下腮边,而浑然不觉。直到一声冷笑刺破他的遥想,把他重掼回冰冷的地面。

“夫人教你'侍书',可没教你'窃书'。”燕林逆光站在门口,咬紧牙根,狠狠地瞪他。

阿悸不着急辩驳,拿布把书包好后才道:“娘子拿书赏我,何来的'窃书'?是'赏'还是'窃',一问娘子便知。”

燕林逼近一步,抱臂冷笑道:“仗着识两个大字,整日霸占着娘子,房门都把守着不让别人进,谁知道你在里面都对娘子干了什么?!别以为旁人看不出你的小心思,我告诉你,想攀高枝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别摔下来了。”

见阿悸垂着脑袋好半天不言语,燕林以为震慑起作用了,自认为他特意放缓了说的最后一句话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阿悸忽一笑,抬头直视昂着脑袋的男孩,诚恳地说道:“哥哥教育的是,仆绝不敢有非分之想,也无意与哥哥争,只是夫人命我陪侍娘子读书习字,仆怎敢不守本分?还望哥哥息怒,替我在'旁人'那里分辩几句。”

“你不痴心妄想哪里会有人误会!?还有,谁是你哥哥!”燕林见少年伏低做小,又听了奉承,觉得刚才的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摆不出脸色便甩袖而去。

阿悸悠悠地理好衣裳,根本没把那半大孩子的挑衅放在心上。他的心已如一潭死水,任谁翻搅也不起波澜。少年的眼光无意瞥到由他整齐包好、掖进柜子里的书,世人皆道男子无才便是德,可偏有位娘子把书送给男人,不是《男诫》、《男训》「1」,而是实实在在的、女人们也在读的书。

阿悸匆忙收回目光,把柜子上上锁快步离开群屋。

说燕林离开后越想越气,觉得那皮子看似纯良无辜,实则夹枪带棒,字字影射,恨不得立骂几个人出出气。他路过西院门口,恰有几个童仆小厮闲在石阶上正嗑瓜子唠嗑,他们不幸撞在了枪口上。

“你们几个贱皮子皮痒了是吧!?赖这儿偷懒耍滑,平日里还没见夫人、娘子的面呢,心都插了翅膀飞到天上去了,个个争破了头上赶着端茶递水;眼下夫人、娘子不在,你们一身谄媚的本领都哪去了?!看看你们惫懒成什么样子!”

几个小童面面相觑,吓得不敢吱声。一个年龄大些、平日和燕林关系亲近的小厮五子陪着笑脸,大着胆子上前问道:“燕哥儿谁招你了火气这么大?这些孩子差事都办完了,刚歇歇腿。哥儿若有什么烦难也知会知会咱们,咱们替哥出个主意,哪怕说出来出个气也行。”

燕林瞅了瞅四周,开口道:“哼,别在这里,我们到院子里说去。”

几人跟在他后面在园子里寻了处僻静地方,燕林把娘子身边新来的侍书是如何霸占着娘子、逼着娘子读书读得消瘦、如何伶牙利齿地狡辩一一道来,几个耐不住的仆童便七嘴八舌起来:

“我说娘子近来不到花园里逛了,原是这个狐狸精作的好事!”

“燕哥儿说娘子瘦了,燕哥儿自己担心地脸上的肉都快掉没了。”

“夫人也被他蛊住了,听说刚赏了那皮子五钱银子呢。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花招让夫人把他从外面领进府里的。”

“哎,我听说,你们都别告诉别人哈,说是这皮子的爹是个窑哥儿,被一家的大姐娶回家后没过多久她家的二姐就怀孕了,丑事是二姐生产时疼得死去活来的不是二姐的丈夫,而是她大姐的窑哥儿。她们家生下来见是个男孩,姐妹都不想留,便连同他爹送回窑子里去了。他长成了模样,被人赎走,不知怎么的又被卖为驽役,这才经牙子叔到了咱们府上。”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见这个小厮说得有鼻子有眼,字真巨确,便都相信了,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有燕林不屑地撇嘴,不过他倒也什么都没说。

“这贱皮子心机肯定深!生长在那种地方,从良还不改过,居然被卖了第二次,不是有恶癖就是手爪子不干净。”

“这种东西留在娘子身边简直是玷污娘子,娘子还小,被他带坏了可怎么是好!?咱们得想个办法把他赶出去。”

“就凭你,你一年能见娘子几次?这事还得燕哥儿出马,燕哥儿为了娘子,你也不能坐视不管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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