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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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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过了寻常李诀归家的时辰。

朝烟无心用膳了,叫人把东西都撤下去,劝走了空着急的王娘子,问孟婆婆:“婆婆,我不怎么懂政事。若是官家真觉得父亲结交朋党,那会怎么样?”

孟婆婆哪里会晓得,她道:“姐儿,老奴也不懂政事。只是,阿郎从不与朝官有多往来,家中少办宴席,也不流转于东京官宴,是最最纯直的臣子。是个人都瞧得出来,官家如何瞧不出来呢?”

官家是贤明之君,贤明之君,才不会冤枉纯臣。

可前有范仲淹、欧阳修等人接连受贬,后有吕、范二党之争引得京城议论纷纷,朝烟实在不敢轻易放下心来,坐在院子里苦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归家的李诀。

“父亲!”朝烟急切地来到春晖阁。

李诀早就知道家里的女儿会等他等得急切。想来也是,他迟迟不归家,也不派人传个消息过来,确实让人心焦意躁。

本以为回家之后,会见着家中上下乱成一团,不想倒还是各有规矩。

只是他今日在禁中侍于殿前,向官家答话,足足四五个时辰,已经耗费心神。朝烟看他困顿,先叫人呈来孙四娘做的羹汤,又叫人泡上新茶,堆了一桌。

“父亲,今日您……?”

李诀抿一口茶,缓缓讲来:“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弹劾我家用度颇丰。下朝之后,官家单独留我在禁中,问了一日的话。”

“那都问了些什么?”

李诀一边舀着羹汤,一边说道:“问我家新进的厨娘是否用得习惯,要不要他从宫里拨几个下来。”

朝烟听得愣住。

拨几个厨娘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朋党之事呢?

李诀接着道:“朝堂上,有人提了孙娘子之事,说给官家晓得了。我原本以为官家此言是要敲打我,却不想官家竟真是要给我家拨人。官家叫我不必将厨房事记挂心头,他直言道,皇城司察子们常有上报各官员家中的用度开支,他看了,同品级的朝官之中,我家用度是最节俭的。”

给女儿讲这些事,李诀乐此不疲。

不过朝烟奇怪的是:“皇城司的察子,连官员家中用度都能摸清?”

“皇城司职责如此。”李诀道,“刺查消息,他们最为聪明。官家也最信得过他们,故而他们说我家不曾铺张,官家就觉得我家不曾铺张。”

“那…那,关于父亲结交朋党一事呢?”

李诀默了,看朝烟一眼。

“大人,怎么了?”

李诀皱眉:“烟儿,我本只想与你说厨房之事,可你如何知道了朋党之事?”

朝烟也皱眉。父女二人神情相似极了。

“父亲,这是嫂嫂与我讲的。嫂嫂说,一下朝,她的长兄就给她来信,说了此事。嫂嫂的长兄在朝中任一武将,也是与父亲一同上朝的。”

“啧。”李诀神色凝重,王氏此举不太妥当。官家本就忌讳官员私结朋党,他本就因此受弹,她长兄还一下朝就来信。若有人再要弹劾他,这便是他与亲家一族结交来往的证据。但女儿面前,他也不多说什么,安慰道:“官家不曾因弹劾而生贬我之心,与我问话,也只是问些其他朝臣互相之间的往来。放心,无事。”

李诀虽然口头安慰李朝烟,心里却在叹息。

他与官家君臣日久,从不曾互相猜忌。

因台谏于朝中地位特殊,他对官家而言,必须是个孤臣、纯臣,是最不可结交朋党之人,不然就会有因朋而弹的嫌疑。

淮南李家,世代簪缨。世代簪缨,代代纯臣。

李家的儿郎自前朝起便是人才辈出,至李诀这一代,官至执政的已出过三人。然李诀的曾祖原侍后晋,又因后晋高祖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以事辽国,怒而辞官,举家迁至淮南,自此不仕。

李家在东京,其实并无什么根基。李诀也无交好的朝臣,故而官家放心把御史中丞一职交给他。

而当李诀成为了吴国公的连襟,他也就成为了有可能拥有“朋党”之人。

无稽之谈,可畏三人成虎。

幸而官家实在信任他,任他人诽谤,也愿听他自证清白。

只是,李诀原本心里想的一件事,便要就此作罢了。

为此,他特地连夜写了一封信,翌日一早叫人送去给人答话。

信中写的,是说自家女儿年龄尚小,暂不考虑婚嫁,也不必乞巧相看了。

这封信,送去了端明殿宋学士的家中。

一月之前,宋学士托人来到李府,想为自家长孙求娶李朝烟。宋学士的长孙,李诀曾见过几次,端的是一表人材,又颇通文采,本是朝烟佳配。

可今日朝堂之事点醒了他:自己身在此位,本不该多与这些世家大族有太多瓜葛。今日侥幸,深得官家信任,但若他真同宋家结儿女婚姻,将来又会给自身平添了话柄。

如是亲事,不如不结。

何况朝烟这个年纪并不须着急婚事,要择良婿,最好是择一寒门子弟。肯读书又有功名在身的学子,经他考量,觉得配得上朝烟,又能实心实意对她好的,才是佳选。

弹劾之事就此过去,李诀并未受到任何贬斥,反倒在东京又有了刚直不阿的名声。

但朝烟心中,这事却有些过不去。

因父亲也说,在朝堂之上,自家厨房之事也被朝官们拿来做文章。若非官家信任,或许父亲还会因此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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