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去(2 / 2)
大典肃穆,说难听点就是沉闷压抑。
按部就班办完大典,秦骛就骑马回来了。
战马走在积雪的宫道上,忽然,马蹄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战马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秦骛回头看了一眼,抬眼示意宫人看看。
宫人们拂开积雪,大典上丢失的那块玉圭,就静静地躺在地上。
对了,今日启程前,陛下听见扶公子还没醒,烦躁得很,把玉圭随手一丢,可能就丢在了地上。
宫人们把东西收好,再次跟上秦骛。
秦骛骑着马,心底烦躁,忍不住想到扶容。
这都过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了,扶容这么娇气,肯定在冷宫待得不舒坦,也是时候来跟他服软了。
他再不来,秦骛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秦骛这样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朝一个宫人扬了扬下巴,让他过来。
宫人小跑上前。
秦骛放慢了马匹前进速度,似是随口问道:“他怎么样?”
宫人答道:“扶公子在冷宫,自己煮了饭,章老太医也送了药过去,扶公子全喝了。”
秦骛冷笑一声,语气讽刺:“他可机灵得很,得亲眼看着他喝完。”
“是章老太医亲眼看着喝完的。”
“嗯。”秦骛低低地应了一声,又过了良久,继续问,“他还干什么了?”
“扶公子还在房里看书……”
正当此时,一个宫人从冷宫那边跑来。
秦骛勒停战马,转头看了一眼。
宫人禀报:“陛下,扶公子出门了。”
秦骛从喉咙里呼噜了一声,勾了勾唇角。
不出他所料,小东西求饶来了。
秦骛的脸上登时有了笑意,他松了松缰绳,往养居殿的方向走。
这回可不能轻易就饶过他。
整天犟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敢不吃药,得好好罚他。
秦骛这样想着,很快就回到了养居殿。
他的目光快速扫视四周,扶容没有在门外等他。
于是秦骛翻身下马,信步走进殿中。
扶容也没在里面。
大约是个子太矮,走太慢了。
秦骛一掀衣摆,在正殿主位上坐下。
宫人们要替他更衣,他摆了摆手:“不必。”
等会儿扶容自然来给他更衣了。
秦骛架着脚,坐在主位上,宫人给他添茶,秦骛也没碰。
他的右手按在桌案上,食指轻轻敲击桌案,慢慢地、节奏却越来越急促。
终于,秦骛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问了一句:“去看看他走到哪儿了,是不是在路上摔了。”
宫人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小心答道:“陛……陛下,扶公子出了门,去找掖庭的管事公公领了一件过年的新衣裳,就回冷宫去了。扶公子没来……没来养居殿。”
没来?
秦骛表情一凝,敲击桌案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殿中一片寂静。
扶容没来找他?
宫人惶恐:“陛下息怒。”
秦骛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却问:“他去领什么衣裳?”
宫人答道:“掖庭每年会给奴籍宫人一件新衣裳,年节前发放,好让他们也过个好年,扶公子领的也是……”
秦骛懒得听这么多,直接问:“蓝颜色的太监衣裳?”
“是。”
秦骛面色一沉,周身气势更加严肃。
准备好的官服不要,偏偏就要那身太监的衣裳。
他到底怎么回事?还在闹脾气?
秦骛斟酌着,朝宫人招了招手:“去冷宫走一趟。”
*
冷宫里。
扶容围着被子,坐在榻上,正拿着针线包,缝补自己领来的新衣裳。
奴籍宫人在宫里是最卑贱的奴婢,过年的新衣裳也是随便赶出来的,许多地方针脚脱落,需要重新缝补。
扶容缝得认真,毕竟这是他想要穿着走的衣裳。
忽然,外面有人轻轻叩了叩门:“扶公子?扶公子?”
扶容回过神,出去开了门。
养居殿的宫人站在门口,面上带着笑。
“陛下听说扶公子去掖庭领了衣裳,想着扶公子可能是出来得急,没带换洗的衣裳,特意让我们把扶公子的衣裳收拾了一下……”
扶容朝他身后看了看,他的身后空荡荡的,好像没有带什么东西出来啊。
扶容问:“那我的衣裳呢?”
“都在养居殿呢,陛下的意思是,请扶公子亲自去拿。”
扶容了然地笑了笑,摇摇头:“不用了,天寒地冻的,我就不出门了。”
他太了解秦骛了,秦骛的意思很明显,先把他骗回去,等他回去了,再要出来,就不能了。
这个宫人也没有想到,陛下给了台阶,扶容竟然会拒绝。
他还试图劝一劝:“扶公子,冷宫里待着多难受啊,既然陛下已经……要不您还是回去吧?我这一趟一趟地跑着,也不容易……”
“噢,稍等。”扶容反应过来,转身回房,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散碎银子,递给他,“真对不住,麻烦你一直跑。”
“这……我不是要钱的意思,扶公子,你就回去吧?陛下嘴上不说,其实昨夜、今早,还有中午都在等你。”
“不了。”扶容坚决地摇了摇头,把银两塞到他手里,又压低声音问,“你可知道,林意修林大人这几日什么时候进宫?我有事情想找他。”
扶容敢问这个,不是因为他不怕秦骛,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宫人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秦骛。
说出去对他又没好处,他不会说出去。
宫人犹豫了一下,对扶容说:“这几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林大人全权负责,此时应当还在宫中,整理陛下的仪仗。还有明后两天,宫里宫宴,林大人应该也会来。”
扶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
宫人苦笑了一下,拿着扶容的银两走了。
这一日,他在冷宫和养居殿之间跑了十来趟,真是要命。
扶公子不回去,等会儿陛下肯定又要发火,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宫人胆战心惊地回到养居殿。
秦骛没换衣裳,仍旧穿着上午的帝王冕服,正批奏章,面色不惊不喜,毫无波澜。
“陛下,扶公子说,他的衣裳还够穿,天寒地冻的,他又生着病,就不过来了。”
禀报完了,宫人战战兢兢地等着秦骛发火。
可是这回,秦骛并没有发火,他批着奏章,连头也不抬一下:“嗯。”
嗯?
宫人惊讶地抬起头,很快又俯下身去。
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骛抬眼看他:“嗯,今日你跑腿跑得累了,让他们给你拿一块金锭。”
“多谢陛下!”
这个宫人就这样,得到了扶容给他的碎银子,还有秦骛赏赐的一块金锭。
忽然,他又听见秦骛开了口。
“林意修还在不在宫里?”
“诶……”宫人抬起头,“在,林大人还在宫中,奴方才路过看见林大人还在整理陛下的仪仗。”
陛下问的问题,怎么和扶公子问的一模一样?
秦骛想了想,最后道:“明日宫宴后,让他留下。”
“是。”
秦骛不再说话。
宫人捧着扶容给他的银子、秦骛给他的金子,慢慢退出去。
他想,陛下和扶公子怎么连做的事情都一模一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