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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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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同情地点头:“年纪轻轻的姑娘,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话虽这样讲,爷爷是个倔老头,始终也不让步,不愿意她跟傅秀燕老人讲话,最多在老人睡着的时候,允许她进病房看几眼。

陈晨偷偷告诉她:“昨天终于找到个爷爷不在的机会,给太奶奶念了那几篇日记。”

微微大喜过望:“怎么样,你太奶奶说了什么没有?”

陈晨撅着嘴摇摇头:“没有,只问我那些日记哪里来的。我照实说了,太奶奶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来我看见她偷偷捏着毛巾流了一会儿眼泪,后来又头疼了半天。爷爷也看见了,还骂了我一顿。我看你别来了,这下爷爷肯定不会同意你和太奶奶说话了。”

她当然是失望的,但又不想放弃,又坚持去送了几天吃的,有时候就在走廊里待上一会儿,连日来低头不见抬头见,至少跟陈晨的爷爷混了个脸熟。有时候她跟爷爷能在走廊里聊上一会儿,老爷子还问她:“今年几岁了?还没对象啊?”她连忙装可怜:“我没时间啊,您看我天天在外面跑新闻,顺利的时候还好,不顺利的时候跑十几天也不见得有结果。”

老爷子看她的目光就充满了同情,吃了她送的东西,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她。最后她再三保证在病房里不提过去的事,不引起老人的激动,爷爷也允许她进病房陪老人说说话。但就像陈晨说的那样,老人记忆力不好,每次看到她都是见到陌生人的样子。第一次进病房陈晨介绍她是自己的朋友,第二次见到她老人又问陈晨:“这是谁?”

她每天早起送粥,下班又来打卡,有时候晚上要赶稿子,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熬粥,只为了能赶上老人的早饭时间。正巧碰到有一天连夜有稿子要改完,她改了几遍都不甚满意,不知不觉就改到东方破晓,总算把稿子发出去,又到了要去医院送粥的时间。她连忙赶去医院,送完了吃的实在顶不住了,呵欠连天地从医院出来,请了一天病假,打算回家去蒙头补觉。

傅修远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在这时候打进来,他问:“这两天去报社,怎么都没看见你?”

微微回答:“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跑新闻。”

短暂的停顿,对方说:“什么时候忙完?今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晚饭?”

早高峰的大马路旁,车马喧哗热闹非凡。那一把醇厚的男中音在电话那头传来,似乎有种令人安静的力量,她在心里想,也许是个适龄女青年都很难抵抗。

她停了一刻,回答说:“晚饭恐怕没时间,早饭怎么样?”

微微不想来回跑,他们干脆就约在医院后门小吃店里的一间,叫做“胖子小吃”。等傅修远赶到,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小店,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情况:一长串违章建筑中的一间,门口摆着冒黑烟的大煎锅,门帘上方,大红字残缺不全地写着小吃店的名字,“半了小乞“。

老板就是一位胖子,站在柜台后面高声吆喝。店里的地板油得发黑,艾微微就坐在门口靠窗油腻腻的小方桌旁,看见他来,笑了笑,挥手让胖子老板来点吃的,对他半开玩笑地说:“放心,这一溜小吃店我都试过了,只有这一家吃了没拉肚子。”

她还和他上次在南岛见到她时一样,素面朝天,穿整洁但不很时髦的外衣,明明出落得明艳动人,可以靠颜值加分,偏偏要做出一副利落干练,百毒不侵的样子。刚才她问要不要约吃早饭,他已经吃过了,但肯定也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她顶着两只黑眼圈,一脸疲惫,在油烟滚滚的黑暗小吃店里打哈欠,长发不知用什么方法乱七八糟堆在头顶上,丝毫不给人风花雪月的想象空间。

他坐下来,脱下大衣,随意搭在身边油光锃亮的板凳上,指一指她的头顶问:“发簪呢?怎么不用?”

她正低下头来喝粥,这时候停下来说:“沈琳喜欢,卖给她了。”

“卖掉了?”他有点愕然。

微微觉得这事需要正经解释,干脆放下筷子:“我觉得还给你你也不会要,所以就卖掉了,所得的钱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买了新书,你就当是给福利院捐了善款吧。”

傅修远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微微顿了顿,又说:“傅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有结婚对象了。”

他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停了片刻,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伸手替她和自己斟茶,说:“是结婚对象,不是爱人?”

她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反驳说:“我不知道你们外地人是什么惯例,在我们h城,爱人爱到一定程度才会变成结婚对象。”

他还是笑,端起茶杯在唇边抿了一口。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缓慢,一副把小黑店里的猪油茶水当顶级龙井喝的样子,喝完问:“卖了多少钱?“

她愣了一愣才明白他说什么,回答说:“五百块。”

他笑得更明朗:“才五百?我替福利院的小朋友可惜。”

好吧,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只是他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倒是有点生意不成情意在的意思,淡淡笑着朝她举起猪油茶杯:“祝你们幸福。”

那表情,让她想到奥斯卡颁奖礼上被提名又落选的影帝,有几分遗憾但由衷叹服,得体得无懈可击。

回到家微微跟沈琳坦白,沈琳惊得跳起来:“结婚对象?骗人吧?你从来没提过。”没提过不等于没有。沈琳急着出门去上班,一边在门口穿鞋一边发起一连串猜想:“你认识的男人能有几个?那个买过你公号广告的乡镇企业家?你不是二话不说已经把人给据了吗?经济板块的小李?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有好感,可你不冷不热的,他也早打了退堂鼓。还是咱们组的石宁?小石人倒挺热情,就是不大成熟。还有谁?……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那个口罩哥哥吧?叫什么来着?艾和平?”

她笑而不答,沈琳狠狠瞪她:“等我下班再来审你。”说罢摔门而去。

幸好她的稿子赶完了,昨天累了一整夜,今天请了假在家睡觉。沈琳走了,房间里一片宁静。她很快陷入梦乡,还做了一个不真切的梦。星月当空,小渔船在海里摇晃,远处是北岛朦胧的影子。惠贞坐在船头,冬生就站在船尾摇橹,身边的船桅上挂着火苗闪烁的油灯。冬生回过身,她才看清他的样子,清瘦俊朗,吓了她好大一跳,因为那分明就是傅修远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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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不知道的事(2)

微微的粥送到了第三个星期,总算有了转机。老人的陪护工作主要由护工完成,白天有家人来帮忙,晚上就只有护工。几天下来,大家都精疲力竭,那天护工来了,正在感冒咳嗽,吸着鼻子鼻涕不止。爷爷急性子,见状又吼:“这样怎么看护病人?感冒会传染的。”

陈晨的父母工作都忙,第二天还要上班,爷爷年纪大了,熬夜也吃不消,最后的结果是必须立刻再找一个护工,大家又怕临时找的不合意。陈晨自告奋勇:“我来守一夜,反正学校放寒假了,白天没什么事。”

爷爷持怀疑态度:“行不行啊?你一个刚二十岁的小姑娘,什么时候照顾过人?”

微微说:“我留下来陪陈晨,多少可以帮帮忙。”爷爷吃惊地望着她,她诚恳地回答:“您放心,照顾小孩和病人我都有经验。我纯粹只想帮帮忙,您不同意,我绝对不跟太奶奶提那些陈年旧事。”

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只比陈晨大几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还应该是青春韶华,不谙世事的,而她,经受过那么多风吹雨打,大概看起来成熟多了。

爷爷思量再三,同意了,走前和陈晨碎碎念了二十分钟,要看好输液瓶,输液快完了要及时通知护士,晚上注意给太奶奶盖好被子,别睡死了,太奶奶召唤要立刻就醒。重中之重,别让艾记者跟你太奶奶说那些有的没的,免得你太奶奶伤心,又要喊头痛。

年纪大了,老人只能吃流食,晚饭吃了几口就食之无味地推开食盘。饭后陈晨读了一会儿报纸,她就帮着端茶递水。坐在那里,病房幽冷的白灼灯光下,她想象着当年傅秀燕的样子,那时候两个穿着白衫蓝裙,梳两支长辫子的少女,手拉手逛南岛的集市的情形,一个秀丽明媚,一个灵动活泼,都只有十五岁,充满梦想的豆蔻年华。

时光荏苒,多少故事已经掩埋在尘埃下。现在眼前的老人瘦骨嶙峋,形容枯槁,似乎也不怎么认得人。陈晨读的报纸不知她有没有听懂,只见她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片刻头一歪,大概是睡着了。

连日跑医院,陈晨也累了,蜷在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很快睡着了。微微成了身负重任的那一个,要端屎端尿,帮老人调整姿势,还有输液瓶需要关注,一刻也不敢放松。半夜三点多,她打着哈欠第五次醒来,叫护士来换瓶。关掉灯,她走回床边,想帮老人掖一掖被子,手刚触到被子,感觉有人拉住她的手腕。

那无疑是老人瘦骨嶙峋的手。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一点微光。她借着月光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老人醒着,泪光闪动地望着她。刚才护士来时老人侧着身,她们都没有注意里侧,原来这边的枕头已经湿了一片。

微微低下头,在老人耳边问:“太奶奶,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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