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潭水边的梨花雨仍旧在下,落了阿箬满头满身,浅淡的香味将她笼罩其中,是可以让人安心的味道。
阿箬也不知自己说到了哪儿,好像那三百多个人的命花去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她的眼眶越发湿润,视线模糊,到最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逐渐转为泣音。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落下,寒熄看见了。阿箬的鹿眸红彤彤的,鼻尖也红彤彤的,看上去好可爱也好可怜。
他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指尖泛着薄粉色,正朝挂在阿箬脸上的那一滴泪而去。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滴眼泪时,又一滴泪水顺着泪痕滑下,连带着原本挂着的泪珠一并坠落。
寒熄的手从触碰她的脸,转而摊在了她的下巴下,接住了那滴滚落的泪,坠入掌心,化成了一粒圆滚滚的珍珠。
阿箬没看见,她只是惊讶,惊讶寒熄竟离她这么近。
因为她身量不高,所以他伸手过来时,甚至微微弯下了背。
阿箬睁圆了一双眼,惶恐不安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脸,那股香味更浓了,而她眼眶里的眼泪像是坏了泪腺般,伴随着她一颤一颤的抽泣,滚滚而落。
于是寒熄那单手接住她眼泪的姿势,换成了双手托于她的身前。
“吓!”阿箬受宠若惊地往后退了几步,脚步凌乱站也站不稳,慌张地朝后摔了过去。
意料中的疼没有传来,却摔进了大片梨花瓣中,荡起的花瓣重新落下,小半盖在了她的身上。
阿箬睁开眼,不解地看向四周。
就在她摔倒的那一瞬,周围所有的花瓣全都集聚于她的身后,做出这一切的人正直挺挺地站在水潭边,双手捧着阿箬的眼泪化成的珍珠。
阿箬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在寒熄的面前哭过。
他那时便说:“你眼泪哭得与珍珠一样。”
彼时阿箬问他:“什么是珍珠?”
此刻她坐在一簇梨花瓣中,身下软绵绵的,身侧也香喷喷的。而过去那高不可攀的神明,却在她的眼前弯膝蹲了下来,掌心捧着十几粒珍珠凑到了她的面前,好似是要让阿箬看一看,她的眼泪的确哭得像珍珠一样。
阿箬有些无措,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状况,只愣愣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接过了那些珍珠。
珍珠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在落于她手心时,很快便化作了一小滩泪水,顺着指缝溜走。
寒熄站直了身体,阿箬也连忙爬了起来,她拍去一身的梨花瓣,紧张地抬眸看向面前男子,小心翼翼地问:“您的仙气没有都找回来,不要紧吗?若您已经重塑了身体,那剩下那些人,您是否都能感知到他们藏身何处?”
“神明大人,如果没有我的话,您也能找回那些仙气,对吗?”阿箬凑上前去,又怕自己身上脏乱,污了寒熄的白衣,故而止步。
她问出了许多问题,寒熄都没给她半点回应。
他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又好似身处遥远天际,是一阵触不到的风。在阿箬静静等待答案时,那双桃花眼终于弯了弯,又是一记温和的浅笑。
寒熄启唇,只喊了她的名字:“阿箬。”
这一瞬,阿箬总算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第23章 春之叶:六
天渐渐亮了。
阿箬昂着头看向寒熄, 从未有过如此胆量,她与寒熄之间距离很近,近到一伸手便可以碰到对方的脸。
她自没有胆大到要去碰寒熄的身体, 只是一双鹿眸深深地看向他的眼, 那茶色的瞳孔清澈如一汪金泉,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神明大人?”阿箬轻轻地唤了对方一声,她就看着那双眼, 看到面前的人在她喊出这声称呼后, 瞧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就像根本听不见。
阿箬上前一步,呼吸出来的气息都喷在了对方的衣襟上。
寒熄的视线一直围绕着她,就这么直勾勾地把她看进眼里, 又在她靠近的那一瞬, 微微垂下脑袋,看似亲近地朝她凑了一寸,轻声唤着她的名字:“阿箬。”
阿箬微微一怔, 她出声:“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吗?”
寒熄朝她轻轻眨了一下眼,阿箬的背后起了一层薄汗, 寒意袭来。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寒熄不是听不见她说的话,因为他的眼睛能看得见,会随着阿箬的动作而做出细微的反应。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前进或后退, 自然也能看得见阿箬的嘴唇一张一合, 正在对他诉说着什么。
他之所以没有回应, 是因为他听不懂。
东方泛起了淡淡的白, 水潭旁的梨花树重新掩埋在厚雪之下, 纷飞的梨花瓣成了泡影, 若非寒熄还站在她的面前,阿箬甚至要以为这只是她的一场梦。
不是梦,也不是幻境。
寒熄从背篓里走出来了,他重塑了身躯,与过去一模一样,可这不代表他真的好了,那些尚未被找到的岁雨寨人的身体里,仍旧有他的仙气。
寒熄的身体复苏了,神识不在,神智也没找回。
他还会创造结界,会引来空中浮动的灵力发光,可以使树木复苏提前开花,又可以将一切化为障眼法,重归于现实。他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只是……洗干净了认知。
山林间白雪融化,结界消失,是不是说明白一他们也醒了?
阿箬再抬头看一眼面前的男子,不死心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寒熄的视线穿过了她的五指,只落在她的脸上。
阿箬有些丧气地耷拉着肩膀,她试想过很多种再见寒熄的可能,却从未想过他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若那些尚未寻回的仙气便是他的神智,那么她找到那些人并且夺回仙气的时间,要大大缩短才行。
“神明大人。”阿箬朝他开口,寒熄只是眨了一下眼,阿箬到了嘴边的话便停住了。
她说了,他也听不懂的。
可阿箬深吸一口气,还是继续开口:“神明大人,要委屈你陪我走很长很长一段路了,阿箬不敢冒犯您,所以我走到哪儿,请您务必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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