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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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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高兴,立刻就朝罗汉扑了过去。

奏乐变得欢快,一群“尸体”在台上布置起了婚礼,梦中罗汉竟也笑着道,不过是梦中一场婚,不染俗世自己,且能渡女鬼从此不害他人,这是一件好事,他便就这么做了。

梦中的婚事操办得还算隆重,台下众人看过了惊悚那一幕,轮到成婚,男女皆红了脸。

阿箬睁圆了眼睛低声道:“还能这样?和尚也能成婚吗?”

寒熄牵着阿箬的手紧了紧,他是知道凡尘俗世中成婚的意思,表示从此以后两个人的生命中便只有彼此。他不太懂大戏夸张,却知道便是睡梦中也不能轻许他人,莫说是成婚,即便是牵手、拥抱,只要是自己意识中所行之事,皆要负责。

所以寒熄摇了摇头:“他不该如此的。”

另有他想的似乎仅有他们两个,台上罗汉与女鬼成婚后,女鬼的手攀在了罗汉的肩膀,一声娇滴滴吟出:“大师,春宵苦短,莫负今朝啊。”

女鬼将罗汉扑倒,红裙压下,轻纱盖在二人身上,朦胧之间的台上两道人影纠纠缠缠,偶尔也有些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来,随着那声音响起,又是一道白烟吹上了戏台。

梦中罗汉、女鬼、尸体、花烛悉数撤去,铜镜反射烛光照在床榻上一直睡着的罗汉身上,好似初升的日光。那罗汉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梦里发生的一切悉数忘却,他应了自己昨日借住的话,临走前给满村子里的人上了三炷香,背上了自己行囊转身离开。

一声阿弥陀佛,几声锣响,戏台上的大戏结束,也有人下来收银钱了。

阿箬看着别人给多少,自己也给了多少。那扮演“尸体”拿着铜锣讨赏钱的人还没见过这般出色的男女,惊艳地朝二人瞥了一眼,又笑呵呵地绕过去。

从戏台前离开,阿箬还在想方才那出戏,她以前从没看过大戏,头一次便碰上有鬼的,有些新奇。

“神明大人觉得和尚这样做可对?他在梦里与那女子已经成亲且欢好,算不算破戒了啊?”阿箬朝寒熄望过去。

寒熄几乎没有考虑便道:“算。”

“果然戏台上的东西都是骗人的,他这苦行的和尚怕是不能功德圆满咯。”阿箬撇嘴。

寒熄又道:“说不定这也是他苦行中的一道劫呢?若他清晨醒来,念及梦里男女之情,他便跨不过这道劫数,若他醒来当真将此当成渡鬼,清醒便忘却,反而会助他修行。”

此话一出,阿箬的脚步略微顿了顿。

她依旧在看寒熄,只是心思飘远了些。

阿箬抬眸看了一眼天空,深蓝色的天空上坠了零星两点夜星,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她又捏了一下新买的荷包,里面银钱比来时还要多,只要她不乱花,仅付衣食住行撑着也能再过几年。

寒熄说,罗汉的俗缘梦,是他的一场劫。

那寒熄在人间的一切遭遇,是否也是他的劫难?待到功成圆满,寒熄回到神明界,阿箬也就成了他“梦中的女鬼”,不过是在他无尽岁月中的一夜幻象罢了。

要说她真是寒熄的劫数,寒熄能度过她这场劫难吗?待他大梦结束后,时时记得她了,是否也代表他渡劫失败?

到底是记得好,还是不记得好呢?

阿箬自是希望自己被寒熄记住,她所求不多,唯求能在寒熄的生命里存留一丝印记,如今看来,或许这丝印记抹去了才好?

“阿箬。”寒熄出声,阿箬这才回神,原来她一直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看着寒熄的眼神也露出些许慌张,心烦意乱,手脚都冰凉了。

“在想什么?”寒熄问她。

阿箬立刻摇头,她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也不想因为自己扰乱了寒熄,她想若是为了寒熄好,忘记也是可以的。

寒熄察觉到她的难过了,一场戏,便让小姑娘生出了这么多多愁善感。寒熄拉过阿箬的手,将她代入怀中,轻声问:“是不是后知后觉,害怕了?”

“我才不怕鬼。”阿箬道:“是鬼怕我。”

“我却是有些害怕了。”寒熄说完这话,阿箬睁圆了双眼有些震惊,她望向寒熄眨了眨眼:“您……您说什么?”

“我说我有些害怕,不想再待下去了,我们回去休息吧。”寒熄道。

“神明……是不会说谎的吧?”阿箬依旧不可置信:“您怎么会害怕鬼呢?”

“嗯,我不怕鬼。”寒熄用左手轻轻敲了一下阿箬的额头:“我也不会对阿箬说谎的。”

他害怕阿箬心里的胡思乱想,也害怕一切如戏台所演,大梦一场,彼此忘却。不过他想,他应该是不会忘记阿箬的,因为他的身上藏着阿箬的荷包,那上面有阿箬的气息,便是到最后一刻,他也会带着气息离去。

寒熄拉着阿箬的手穿过人群,他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朝阿箬笑一笑。

周围灯火从二人身边略过,人群也略过,有些戴着面具的小孩儿冲过来,险些撞上二人,寒熄又将阿箬搂在怀中,一条手臂箍住了她的腰,等小孩儿跑开了,他又是对她笑笑。

阿箬看着他的笑,张了张口,到底没问出寒熄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既不是害怕鬼,也不是在说谎,那他害怕什么呢?

满城的人都在子夜之后狂欢,客栈里的房间不多,阿箬与寒熄找了三条街才找到一家寻常的小客栈,给了银钱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玩儿了一整日,阿箬确实有些累了,她洗漱后躺在软塌上,看着窗外微微发光的天空。太阳尚未升起,暗夜也变得深蓝,城中五彩的灯笼发着光芒,照亮新年。

阿箬躺下却睡不着,若是往常,她早该饿了,也困了,现下身体似乎感受不到困倦,对食物也没了往日的渴望。

小客栈的窗下挂着一截老旧的穗子,阿箬伸手拨弄了一下,翻身时,脚上的铃铛发出些许声响,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以为寒熄会过来将她抱上软床,可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对方。

近来的习惯真是要人命,她对寒熄越发不舍了。

“神明大人,我睡不着。”阿箬开口,没人回应。

她愣了一下,睁圆了眼睛翻身趴在软榻上,往床的方向看去,正好能看见寒熄躺在床上,脸对着她这方睡过去的画面。

薄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他的脸上,寒熄的脸如上等白玉精雕细琢,他合上了眼,呼吸浅浅,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睡着了。

阿箬有些惊奇,她还记得寒熄说他是不用睡觉的,以前睡觉,都是神智不算清明时配合阿箬,因为只有他睡了,阿箬才会睡着。

今日阿箬还来不及睡下,寒熄便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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