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2)
对女孩笑很轻浮,不好,不正经,不正派,这完全是中国思想了。
她对他从没有提起过的过去突然生出了好奇心,“燕大哥,你的汉语说的真好。你从小就在中国长大吗?”
燕苍梧听到这话怔了怔,他侧过头,用那双蔚蓝的眼睛安静的注视她。
注视的时间长到让白玲开始后悔莽撞的问出了那个问题,她小心翼翼的找补,“燕大哥,这个是不是不能问。我,我就是从来没有听你讲过家人和以前。如果这个问题冒犯到你了,对不起。”
燕苍梧摇头,轻声说道:“不用道歉。”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在桌子上写作业的燕桑榆,伸手拉上了门。
燕桑榆专心致志的写着自己的作业,根本没有注意到厨房这边的动静。
火焰在炉膛里噼里啪啦的响,不大的厨房里飘散着玉米和南瓜的清香,这下厨房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了。
空间不大,就意味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的白玲能够听到燕桑榆的呼吸声。
是了,他也是时候原原本本的向她交代自己的问题了。
在张院长家的那个晚上,跪在白玲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哪怕她要他的命,他都会给。
他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桑榆这一个亲人,为了桑榆,他愿意付出所有。
他的所有就是他的这条命。
燕苍梧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像是很紧张,但他的表情是平静的,“我出生在外国,不是在中国长大,我在英国生活了十五年。”
十五年,他踏上回国之路的时候才十五岁。
那时是65年,64年他的父亲取得了博士学位决定乘船回国,报效祖国。
初时,他寄回来过几封信,但很快音讯全无,最后一封信他鼓励他好好学习,等到一切安顿好就接他们母子回国,让他也成为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
他拿着那封信抱着弟弟踏上了回国寻父的旅程。
现在过去了多少年,十年了,桑榆长大了,长高了,可至今为止他仍不知道他父亲究竟在哪里。
他还活着吗?他这十年又在哪里度过呢?
留在英国的母亲在失去丈夫的音讯之后,又再次失去了两个孩子。她该有多么伤心?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他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父母吗?
“我的父亲是地主后代,他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我的母亲不是中国人,她是一个英国人。”
这些话,他只有在开大会交代自己问题的时候才说出口过。
说完这段话,他习惯性的垂下视线,长睫挡住那双作为‘外国特务’罪证的蔚蓝双眼,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罪人。
按照惯例,接下来会等待他的是批判和教育。
最严重时不眠不休被关在会场三天接受批判,他也没有半分畏惧,只觉得麻木与疲惫。
可此时他却畏惧从白玲脸上看到跟那些人相同的表情,从她口中听到那些听过千百遍的如同冷刀子一般的锥心之语。
他听到她的笑声,一瞬心揪得很紧。
“怪不得你和桑榆的眼睛都这么美,你妈妈一定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他猛地抬起眼,撞进一双透亮的黑眸,她注视他的目光与从前没有半分不同,始终清澈温和,荡漾着柔和的笑意,不带任何偏见与阴霾。
“燕大哥,原来你是在国外长大的,那现在英语你还记得怎么说吗?”
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中期,中苏关系蜜月期时,俄语是外语学习的第一选择,但随着中苏关系恶化,六十年代中期,英语开始被更多的选择学习。
在眼下,下城的知青大多都学习过英语,至少原身就学习过,但水平有限,基本上没几个知青能够流利的读写英文,大家对外语并不重视。
这种情况要到77年恢复高考把外语列入考试科目和改开之后重要性才会被越来越提高,从中学必学逐步演化到小学必学。
在她出生的时候,幼儿园开始就教孩子abcd英语字母和简单的英语单词,大学不过四级别想拿到毕业证。
“我记得,”他低声说道:“我记得的。你想听我说英语吗?”
白玲点头。
燕桑榆低眸望着面前如月亮般皎洁明丽的少女,她仰着头,眼中倒映出他的面容,看得那么专注,好像眼中永远只会有他一个人。
他真想让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far-off, most sed inviolate rose,enfold me in my hour of hours。”
就让他放纵一次吧,借着无人能懂的语言说出心中的话。
咚、咚、咚,他听见自己无可救药的心跳。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沉缓而沙哑,似乎是为了让她听清楚而拖了点腔,莫名竟有几分暧昧多情的口吻。
少女的长睫颤了颤,耳后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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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说的是一句叶芝的诗,翻译大概如下: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请在这危急时刻拥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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