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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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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呈手上规矩的堆叠着他的西装外套,金边镜框下的眸子看不清神色。

此刻他脑子里突然想起前两天陈北对他说的话——不要太快沦陷,让我看看你有多恨我。

他眼底骤然涌上些自嘲,只压低了声音缓缓说:“我大概没有这种福气。”

“你又怎么知道你没有这种福气呢?”老道长撇了他一眼,“年轻人应该有点朝气才对,我都快一百了,你看看我多有朝气。”

周呈站在院子里仰头看柳枝上交缠的绸带,风霜雨雪打过,上面黑色的墨迹都褪了色,只能依稀看清几个似是而非的字迹,他在过去和陈北坐过的石凳子上落座,指尖轻轻敲着大理石桌面。

张老道长捧着本少女漫看得正起劲,被他敲得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你到底要干嘛?”

周呈俯身从一旁的篮子里熟练的掏出了几根香,朝大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淡声回答:“敬香。”

“敬香?”老道长盯着他的背影,暗暗咂舌,“敬香你挑弟子香?这不得跪一两个小时?”

“这孩子真遇着事儿了啊……”

周呈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进了殿将香供上后便背脊笔直的跪在了威严的三清像前。

老道长看的没趣,暗暗嘀咕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心事比我这个老头还多,也比我迷信……”

可张老道长觉得今儿真的是奇了,他这半个月都不一定来个人,今天这么热闹,一来来俩,还都是熟人。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陈北,默默给她递了杯隔夜的茶。

“您这么多年,招待人还是用老茶呢?”,陈北接过喝了一口,笑着吐槽道:“本来我今天看您的道观年久失修想帮您翻修的,您这态度,投资得扣钱。”

“你这小女娃,过分了啊,我拿你当自家人才给的老茶,你看看,我也是喝的老茶,我徒弟也是,还有周呈,也喝的老茶!”

陈北拿杯子的手一顿,下意识问:“他现在在这吗?”

张道长颤巍巍的给手里的少女漫翻了个页,慢吞吞的说:“在啊,在里头奉三清呢。”

陈北有些诧异,大抵是没想到这么巧。

老道长猴精猴精的,只睨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说:“他啊,常来,都来了十来年了,遇到他不算什么。”

陈北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却没有搭话,也没有过问为什么。

老道子直想这女娃娃不好糊弄,他只能帮周呈到此,默默转移话题,“不如我们再谈谈翻修道观的事?”

陈北闻言笑出声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那张慈善晚会的邀请函,漂亮的指骨指了指前两天老爷子问她要的珠串子,“这是您做的吗?”

那天她原本没怎么在意,可是看到下面属于周呈的署名后却突然觉得这手艺有点眼熟。昨天灵光一闪才重新想起鹤枝山上的张道长。

这年头,道士生活也不容易尤其是张道长这种就几个人的小道观,香火也不鼎盛,全靠自力更生和政府补贴,十年前张道长就开始卖自己做的手工艺品了,这么些年也算做出了点名气,不少商界名流都想向他定制。

可张道长这个人向来懒惰随性,能养活自己和小徒弟就行了,视金钱如粪土,多少人把钱捧到他面前都没用,只偶尔做几串,拜托周呈替他卖一卖,但是又不定价。那段时间找周呈买珠串的人很多,出的价钱足够让这个小道观未来五十年都衣食无忧,这样一来,张道长做的更少了,只这几年兴趣来了就做一串,然后也不图钱,照样丢给周呈让他替他交给慈善拍卖,卖出的钱全部捐掉,算积攒功德了。

陈北今天来就是想向张老道长定一串。

陈老爷子再有几个月就要生日,虽说不是整寿,但也快八十三的高龄,眼见着过一年少一年,陈北这些年每年送的礼物都想尽量让他开心。

陈老爷子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藏品珍宝也有一屋子,想要的东西很少,陈北难得见到他对一样东西感兴趣。

可张老道长却拒绝得很干脆,“没时间没时间,做一串珠子耗心耗力太多,我还想多活几年。”

陈北闻言抿了口茶,仿佛早有预感他会这样回答,来之前就做好了长期作战准备,既不着急,也不强求。

张老道长这个人嘴硬心软,要让他答应得慢慢磨慢慢泡,现在的陈北时间很充足,她干脆的也顺了本少女漫,坐在石墩子边和他一起看,顺便等周呈出来。

自从那次她行为越界之后已经两天没见过他了。

陈北没有催促,也没有联系他,哪怕他这两天都再没有给她来做饭也无所谓。

她其实很期待周呈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答复。

今天这样巧合,她倒是反而被勾出了点兴趣。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

周呈从三清观里走出时,落霞云雾铺了群山漫天,陈北正靠在观礼的老槐树下捧着本少女漫哈哈大笑。

陈北今天穿了条浅绿的裙子,脚上一双系带凉鞋,衬得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轻浅少了几分妍丽,在落日的映照下,仿佛她本身就是人间烟火气,自成一片风景。

小杨端了几碗饭在石桌子上布置,见着他出来了笑呵呵的招呼道:“周哥,快去吃饭吧,师父还有个客人呢,跟你前后脚来的。”

周呈闻言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陈北抬头注意到他。

男人笔挺的站在红墙白岩的三清门前,浑身哪哪儿都是矜冷斯文,明明穿着格格不入的西装,却和这里达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周身都有一股沉静的气场。

陈北与他对视,然后放下少女漫走到了他面前。

大抵是在里面待久了,周呈身上有一股浅淡的沉香味,顺着风,直直拢到了她的鼻尖。

这是陈北闻过的,最适合他的味道。

“周呈”,她笑着叫他的名字,“真巧。”

态度坦然的仿佛上一次那样狡诈且恶劣的人不是她,轻灵的像只从漫山遍野的丛林里跑出来的精怪。

周呈看她,眸光格外幽邃。

跪在三清身前实在是件能让人清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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