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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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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世雄怎样了?”

“基本等于废人一个。瘾起来就胡言乱语,要护工五花大绑才压得住他。曾校长一直哭,几十岁女人哭到我也觉得心酸,双眼肿得像蜜蜂叮过一样。”

“我爸去看过了吗?”

“有,静悄悄去的,看见冯少爷这样,他也眼红红。”徐智强叹了口气,“他们两公婆一见面就吵架,冯少爷这样,都认为是对方的问题。”

叶世文轻嗤,“意料之中。”

这对纸扎夫妻,只有表壳光鲜,涂金描红给外人看,一粒火种就能彻底摧毁。叶世文碾熄烟,“他没说是我搞的?”

徐智强忍不住笑,“叼,他现在神志不清,见谁都是仇人,那日还说是曾校长逼他吸毒呢,谁会信?他提得最多的就是温怡,看来恨之入骨了。”

话刚落音,徐智强又犹豫起来,想半天后决定坦白,“文哥,曾校长……叫过我去【滷味站】收美沙酮。我见她太可怜,帮了几次。”

“港安医生不会开给他的,正常。”叶世文并不觉得意外,“度数多少?”

“他要喝一百的才受得住。”

“一百都敢给冯世雄喝?”叶世文语气嘲讽,“美沙酮可以减缓痛苦,但也有瘾的。四仔未戒断,又惹多一种瘾,冯世雄有命戒两次?”

“曾校长不听劝。”

叶世文不置可否,“上次叫你查的,你查出来没有?”

“查了。自1990年至今,红港共计发生105单纵火自杀案,劏房、仓库、码头,食肆,大大小小,有登报的我都查了,没登报的就没办法了。”徐智强拎起两张手写的纸,“最多的就是北区、元朗、大屿山、荃湾、深水埗,九龙城寨未拆的时候也有一些,越穷越容易着火。大多都是中低收入者,双失家庭——失业加丧亲,还有几单是孤寡老人家里电线短路自燃的,火化都省了。”

叶世文接过,看了两眼,却摇头,“她和她妹以前不会是穷人,没私人屋苑起火的吗?”

“有——”徐智强手指点在纸张最下方,“英皇道、浅水湾、薄扶林道有零星几单,而且都是命案。文哥,这几处住的非富则贵喔,你确定阿嫂家底这么厚吗?”

“她十年前坐游艇出海了,你说呢?”叶世文视线仍在纸上,“这几单案没有姓程的?”

“没。”徐智强说得很小声,“会不会她真的是广东梅州人?”

“我自己去查了她档案里面的父母,坟就在红港,根本不在梅州,看来她不姓程。”

她甚至没去拜祭过。

徐智强不敢接话。掀眼去看,叶世文冷着一张俊脸,说恼非恼,说恨非恨,分不清他到底打算生剥程真的皮还是刀砍程真的肉。

大时大节,阴兵过境,徐智强衷心祝祷程真能留一具全尸。

叶世文沉思半晌,似是有了主意,“明日初一,中午跟我去元朗拜年。”

“那你今晚呢?”徐智强小心翼翼地问,“曾校长肯定不回家的了,你回去陪冯老过年?”

“他应该会留下陪冯世雄。”

“文哥,不如去我家啊,我妈上次还说好久没见你。”

“不打扰了。”叶世文把资料递回给徐智强,从口袋掏出叁迭钱,“当是我给你弟聪仔的一点心意,叫他好好念书,千万不要学人拜山头认大佬。”

“两兄弟,不讲这些虚的。”

“拿着啦。”

徐智强只好接过,“你打算去哪里?”

“去找我那个假老婆过年。”

“文——”

“砰!”

徐智强还未开口,叶世文便自行下车。车门关得极响,恨不能把车窗震出裂痕,玻璃内五脏六腑尽碎。

老虎尾巴摸不得。

叶世文迈入港安医院。

穿过草坪,在廊道左转。他也算大方,替冯世雄安排最好的单人VIP床位,护士护工随叫随到,确保冯敬棠夫妇能瞒人耳目进行探视。

还未到病房门前,又听见卧龙雏凤在互相撕咬尖鸣。

“不要再打针了,让他自己硬撑下去!你靠这么近,他等下又咬你了!”

“他是我儿子,就算咬我打我又如何!一定要打止痛,不打他会痛死的!世雄,世雄,妈咪在这里,你听话!没事的,打完就没事了!”

哐当一声,看来是护士的托盘被推翻。

又浪费一剂针水。

冯世雄口沫横飞,似在念咒,根本听不清他是叼老豆还是叼老母。曾慧云嘶哑地呵斥,“还不快点叫医生过来!快点叫许医生过来啊!”

冯敬棠怒吼,“叫过来有什么用!”

护士脚步踌躇,分明两边都不敢得罪。

“每次都叫医生,他是自己有瘾,医生不能替他戒断!你这样心软,他何年何月才能恢复?!”

“那你不如别来了!你来了他也好不起来,你来做什么?!去立法会争议席,去为民请命,去包你的二奶,去搞你的房——”

啪地一声。

叶世文站在门外,也吃了一惊。

冯敬棠打了曾慧云。这记巴掌太狠,分明酝酿已久,只等一个刹那,以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制止冯太太不堪入耳的话语。

该讲不该讲,她已失去分寸。

反正连儿子都半死了,她死与不死,有何分别。

冯敬棠手心发麻,深深舒一口气,才出声,“去叫许医生过来。”

护士推门而出。站在廊外的叶世文,从一开一合的门缝中看见倒坐在地的曾慧云。发髻乱了,裙摆皱了,那双细幼高跟,负荷不起她日渐瘦削的肉体,被沉重灵魂压得弯曲。

眼泪滴在无名指上的白金婚戒。

戴了太多年,嵌骨镶肉,把她的年少骄傲紧紧封印,再也难觅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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