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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昭云长公主嫁到安国公府时,今上还未登上帝位,等到今上登上帝位,昭云长公主却因为乱世动荡,旧伤复发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而长公主驸马安国公府大老爷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本事没有还成天吟诗作对流连烟花之地,长公主在时还知道偷偷摸摸收敛一些,待到长公主故去之后便彻底放纵了,所幸长孙季崇言除了外表似了那个绣花枕头爹,其余都随了长公主。

至此,安国公才松了口气,待到季崇言弱冠之后,直接跳过了儿子,请封长孙为世子。如此识趣,今上自然大为赏识,也让安国公府权势依旧。

这位世子爷除却出身尊贵之外,相貌更是极佳,甚至还因此被封了个长安第一公子的名头,

此刻,季崇欢正拉着杨唯娴往东府去见季崇言。

“表舅糊涂,我母亲却是不忍心看他一家发配那等苦寒之地,若是当真去了,他们必然是捱不住的,此事家里头已经百般斡旋了,深知除非陛下首肯,否则结果难以改变。”杨大小姐一脸忧色,对季崇欢忍不住垂泪,“母亲为此日日以泪洗面,我实在看不过才私下做了主张,二公子肯替我出面已是极好了,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季崇欢闻言心中大为触动,忙道:“阿娴说的什么傻话,我既然答应了你……”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噤了声,想到自家大堂兄那古怪的脾气,他心里突然没底了。只是眼角余光瞥到泪眼朦胧的杨大小姐,季崇欢又心疼起来,原本想说‘此事包在我身上’,临到嘴边却改成了,“自会尽力而为。”

若是换了别人,哪怕是安国公,他都能给一句准话,偏这人是大堂兄,季崇欢心里还是有点发憷的。

奈何如今的陛下不爱金银珠宝、不爱琴棋书画、不爱美貌佳人,唯一的弱点便是个“姐控”了。自昭云长公主故去之后,陛下爱屋及乌,这“姐控”就变成了“侄控。,所以,若这世间真有什么人能改变陛下的主意的话,那此人非安国公世子季崇言莫属了。

杨唯娴的外祖魏家前不久牵连进了贪污案,陛下震怒,听闻从魏家抄出来的金银珠宝足足搬了三天才搬完。若不是看在已故的魏家祖父曾跟随陛下打天下,还为陛下挡过刀的份上,这魏家上下早已尽数人头落地了。如今念着已故魏家祖父的功劳,陛下网开一面,将魏家一家子发配到了大周最北边的苦寒之地去挖山矿。

这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魏氏族人显然无异于送命,虽然祸不及外嫁女,此事暂且没有牵连到杨大小姐的母亲魏氏身上,可看着一家上下即将如此遭遇,魏氏还是伤心不已,惶惶不安。

杨大小姐也因此求到了安国公府。

两人踏入东院,看了眼一旁泪眼朦胧的杨大小姐,季崇欢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握了握,鼓起勇气在门外喊道:“大哥,你在吗?”

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道霸道而慵懒的声音:“不在,你回去吧!”

第五章 改判

季崇欢脸色一僵,不敢转头看杨大小姐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打记事起,他总觉得大堂兄看自己有些不顺眼,可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想多了。

这一次,也希望如此吧!季崇欢深吸了一口气,一边道着“大哥便喜欢说玩笑话”一边带着杨唯娴走了进去。

入目的便是半靠在铺着白虎皮软塌上脸上盖着一本话本子的季崇言,因腿太长无处安放,干脆便在软塌不远处放了只足凳,一双腿便搭在了足凳上。

他并没有因着这二人的进来移开盖在脸上的话本子,整个人的举止显得霸道而傲慢。

看了眼盖在季崇言头上不知哪里来的话本子,季崇欢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他这位大堂兄文采平平,打他记事起便未见这位大堂兄做过一首诗,写过什么文章,除了长相比他略好一些之外,也没有别处胜过他了。

能被那些人评上什么“长安第一公子”还不是因着他是打昭云长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对这个名号,季崇欢是不服的,素日里来也鲜少往东院来自讨没趣。

不过今日因着阿娴的事,不得已过来见见这位祖父他们口中“脾气古怪”的大堂兄而已。

杨唯娴跟在季崇欢的身后对着盖着脸的季崇言施礼唤了声“世子”之后便没有再出声。

杨家先前江南走动,来长安不过几个月而已,这位陛下面前的“宠臣”安国公世子她也只是听闻,未曾见过。

正想着,盖在季崇言脸上的话本子终于被一只手拿了开来,乍见话本子下那张脸的一瞬间杨唯娴耳根一红,想移开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比起季崇欢温润如玉的俊美,面前这位安国公世子的美如他的人一般霸道而锋利,就似一柄奢华到极致的神兵,就这么一露脸,便能牢牢占据众人的视线,以至于都遗漏了往日里被夸赞甚多的季崇欢。

“你来干嘛?”便在此时一道语调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季崇言靠坐在软塌上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季崇欢,目光并未分去半点给他身后的杨唯娴,仿佛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

季崇欢侧了下身,向季崇言介绍道:“大哥,这是阿娴,我们正在议亲,过两日两家便要交换庚帖……”

“哦,那又如何?”季崇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被骂了一句,季崇欢脸色有些难看,他也不想说这些废话,可若不是想要向季崇言表名阿娴不是外人,他何必带着阿娴跑到季崇言面前来?

安抚了一番神情不安的杨唯娴,季崇欢干巴巴的开口了:“总之,阿娴不是外人。如今魏家要被发配去北边挖矿,魏家舅舅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这矿还在山上,哪爬的了那么高?另外,我还听说那大北边的十天半月也不下雨,干的厉害,大哥也知道魏家是从南边过来了,习惯了多雨,这等地方哪受得了?而且此一去就是二十年,就那么点钱,这罚的也太重了。所以我便想来求求大哥,能不能同陛下求个情改判什么的。”

从季崇欢一开口,季崇言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斜眼看着他,等他说完,季崇言沉默了一刻,似是认真想了想才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一则魏家的人身子孱弱,爬不上山;二则不习惯干旱;三则就那么点钱,一去二十年太久了,是也不是?”

季崇言言简意赅的将季崇欢啰嗦的话整理了一遍。

季崇欢听罢,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好说!”季崇言闻言突然笑了。

这一笑随着他眼尾的红痣微扬,霸道之中竟多了几分艳丽的风情。

便是已经同季崇欢进行到交换庚帖那一步的杨唯娴也不由的红了脸,偷偷看他。

“此事不过小事一桩而已,你们且先回梨园宴上,我进宫一趟,待到回来估摸着事情就成了。”季崇言说道。

没想到看似霸道傲慢的季崇言居然这么好说话,不止是季崇欢就连杨唯娴都有些意外,同季崇欢离开时,她还特意朝季崇言欠了欠身。

季崇言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珏,仿佛没看到一般。

杨唯娴却不觉他无礼,舅舅家的事连父亲都不肯出头,这位看着不好相与的安国公世子却不过一句话便肯接下来,应当也是个面冷心热的。

安国公府离皇城不远,季崇言又是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答应了季崇欢当即便出了府,这一来一回,待到回府时还不到两个时辰,听到小厮传讯的季崇欢忙推了又一轮的花笺令,匆匆赶到了东院,一进门便问:“大哥,魏家的事办妥了吗?”

季崇言点头,漫不经心的坐回软塌上,道:“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办到。”

季崇欢闻言顿时一喜,还不待开口问他魏家改判后的情况,“爱弟心切”的季崇言便摸着玉珏主动开口了:“魏家不去北边挖山矿了,改去南边地下挖煤了。”

季崇欢一下子懵了。

季崇言院子里的小厮机灵的很,眼看情形不对劲,还不待兄弟二人动手,便连忙跑出东院去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请了过来。

眼见一向明事理的祖父祖母来了,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动手的季崇欢松了口气,毕竟他是个读书人,打架这种事还没怎么做过。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自恃理足忙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还未来得及看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脸色,他便愤怒的质问季崇言:“大哥,你怎能如此?”

“我怎么了?不是应你所求吗?”比起季崇欢的愤怒,季崇言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同季崇欢讲着“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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