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院中开满花的老桃树,越来越远。
曾经许多个夏天,她会爬到树上,将熟透的香桃扔给隔壁的裴连瑛……她总会忍不住把好吃的扔给他。
那时候,他的笑极其的灿烂。
灿烂到她误解了很多意思。
周茹见女儿心事重重,心下奇怪:“你怎么了?这等大好日子,为何苦着个脸?”
实在是从无说起,青枝敷衍道:“有些舍不得均州。”
“哎呀,均州有什么好的?穷乡僻壤,哪里比得过京城呀?京城那是天子脚下,听说到处都是高楼。”
青枝不是不想去京城,父亲在世时曾多次提及,说顶尖的巧匠都在京城,如果能在那里占有一席之地,不枉此生。父亲有鸿鹄之志,可惜英年早逝,青枝道:“京城如何繁华,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到时让连瑛带你到处看看……”周茹盯着女儿的脸,“我们均州比不上京城,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啊,那些京城女子未必如你。”
她相信裴家,可也曾被谣言伤过。
什么女婿要娶名门闺秀,权贵千金,她的女儿哪点不如?长得漂亮不说,女红也好,还会织锦做饭。
至于家世……
姑娘家要什么家世?男儿娶妻看家世,怎么不去当上门女婿呢?呸!
“不过以后你不要织锦了。”丈夫去世后,女儿变得十分懂事,样样都做,样样都学,这个家是由女儿跟小姑子撑起的,但现在女儿要当官夫人了,以后只用享福。
她看一眼身侧的小姑子陈念:“阿念,你也一样。”
陈念没说话,只把眼皮子抬了抬。
小姑子今年二十八,一直不曾出嫁,当然不出嫁有其理由,作为嫂嫂,是为她考虑。就是小姑子性子冷,她不敢多说,提一句又转向女儿:“瞧瞧,手指都长茧了,往后要养回来才好,那些富贵人家的千金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好好的,跟富贵人家比什么?他们陈家是世代织锦的,可惜父亲刚刚在织锦上有所突破,就不幸染病去世,而今要她养手,姑姑一个人如何织锦?
陈家的将来不管了吗?青枝缩回手:“有什么好养的,未必当官夫人呢。”
周茹皱眉:“你这话是何意思?裴家都派人来接了,也给我们在京城买了宅院,就等定个吉日,怎么就不当官夫人?”戳戳女儿额头,“别胡思乱想,那些人传裴家退亲,是因为嫉妒我们家,嫉妒你,裴家好着呢!”
母亲真的什么都不知,不过她现在也有点猜不透裴家,青枝心想,还是等两家见到面再做打算。
十多日后,马车到了京城外。
宽阔的官道两旁此时桃李盛开,竞相争春,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不远处,巍峨城墙沐浴在阳光下,浑似披着铠甲,笼罩青光。
周茹十分激动,从包袱里找出路引,催着车夫进城。
而青枝也被眼前的景象给迷住了。
难怪父亲总提起京城,京城的繁华着实出乎意料,不说别的,便是这城外桑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都足以叫人震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客船货船,尤其是货船,白帆似云,船身如山,连绵不绝。
印象里,均州的码头平日里顶多只有十来条客船。
她正看得入迷时,耳边听到母亲叮嘱的声音:“等会下车,小心别把衣裙弄脏。”
临近京城时,母亲叫她换了身裙衫,青枝自己会织锦,瞧一眼这缕金裙便知贵重,她估摸着得要十几两银子。
父亲去世后,家中没了支柱,就算有姑姑跟她织锦,她比不上父亲的织艺,光是速度就慢上许多。这些银子,一定是母亲忍痛花的。
可是,何必呢?
裴家又不是不知他们家的家底。
见女儿不满,周茹道:“我是在罗记买的,”那是均州最大的成衣铺,“掌柜告诉我,京城的大家闺秀都这么穿。”
青枝:“……”
看来母亲是被骗了。
京城闺秀不说上千,上百总有,怎可能穿一样?母亲是怕她被比下去,耳根子忽然软了吧?
看来母亲在均州表现得自信满满,实则也是不安的。
在所有人眼里,她现在都是高攀了。
只不过,再高攀,如果裴连瑛还像以前那样管东管西的,她才不嫁他!
通过南岳门守城兵士的盘查后,车夫将马车赶往外城的莲花巷口。
裴家住在巷口的最深处。
里头的小厮早就在等着,听到声音立即把门打开。瞧见车夫,他笑着打招呼:“你终于把陈家太太,姑娘接来了?”
车夫道:“是,快去禀告老爷夫人。”
小厮十分好奇未来少夫人的模样,因自家少爷是四品官,而陈家只是个织户,门不当户不对,想必是个绝色,他忍不住偷觑。
只瞧见青枝的眼,如墨玉嵌在雪中,清凌凌,亮闪闪,春水般无尘,明媚。
他的心魂都被摄去。
车夫高声道:“快些,夫人肯定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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