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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修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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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骛一直以为, 是扶容离不开他。

扶容总是一个人,孤立无援,人又呆呆的, 总是被欺负,离了他肯定会被人欺负。

所以秦骛要随时把他带在身边,要让扶容乖乖地待在自己身后, 他一回头就能看见扶容,确保扶容的安全。

可是现在,秦骛知道了。

不是扶容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扶容。

扶容就像一颗小蒲公英, 不论飘到哪里, 他总能保护好自己。

秦骛就是野狼,要扶容看着他,拴着他,他要待在扶容身边才不会发疯。

是秦骛离不开扶容。

秦骛坐在黑暗的马车里, 手里抓着从扶容那里顺来的小衣, 蒙在眼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早知道他应该把扶容的衣服多弄坏几件, 最好能凑成一套。

他照顾扶容,照顾了一晚上, 还被扶容塞进柜子里, 躲了一晚上。

结果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扶容连一句“谢谢”都……

噢,扶容跟他说“谢谢”了,可他要的不是“谢谢”, 他要的是扶容的亲吻, 扶容的温存, 他要扶容用那种久违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扶容不肯再给他,是他自己弄丢了。

秦骛用扶容的小衣蒙着眼睛,假装自己还赖在扶容房里,趴在扶容的枕头上,和扶容一起挨着睡觉。

秦骛闭上眼睛,准备就在扶容家门口睡一会儿,等宫门开了,他再回宫。

可是没多久,秦骛就把小衣从脸上扯了下来,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

他仔细嗅嗅衣裳,已经很难闻见扶容的味道了。

也是,他把这件衣裳抓在手里,跟狗玩骨头似的,翻来覆去地揉搓拉扯,还啃了好几下,这衣裳上还能有扶容的味道吗?

全被他自己的味道盖过去了。

秦骛登时烦躁起来,烦死了,让你管不住手,管不住嘴!

他想翻墙回去找扶容,问问能不能再拿一件衣裳,如果扶容愿意把身上那件换下来给他,那就最好了。

可是他不能。

秦骛只能把小衣收起来,独自靠在马车里,抱着手,目光幽幽,望着扶容的方向。

与此同时,扶容已经缩在被窝里睡熟了。

他乖顺地闭着眼睛,睫毛微颤,睡得安稳。

秦骛一直睁着眼睛,望着扶容家门前,没心思去想其他事情,直到他的眼睛累了,不得不眨一下眼睛。

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该赔几件新衣裳给扶容。

他也不算太犯蠢,至少……他已经找到了,下次和扶容见面的理由。

*

天还没亮,兰娘子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也睡不着了,披上衣裳,喊了丫鬟婆子,悄悄去看了扶容一眼。

见扶容面色红润,睡得正香,再摸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再发热,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兰娘子轻声道:“我看着是好多了,让容容再睡一会儿,先去厨房做点吃的,放在炉子上温着,他起来了就拿过来。还有药,药也要开始煎了。”

她最后喊了老门房过来:“等天亮了,再去诩兰台帮容容告一天假,带些点心过去,请他的同僚们吃点,也算是周全礼数。”

“好。”

吩咐下去,众人也都忙活起来。

兰娘子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看见院子里被挪动的石头,皱了皱眉。

这块石头的位置怎么好像变了?

扶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看起来已经全好了。

扶容伸了个懒腰,从旁边的盆子里捞起巾子,拧干了,擦了把脸,又漱口净牙。

兰娘子端着鸡肉粥,站在旁边,笑着看着他:“看来是好了,看你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兰娘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熟悉扶容。

她看得出,扶容昨天很难过,今天就好了。

扶容笑了笑,从娘亲手里接过碗:“让娘亲担心了。”

“娘亲担心倒是其次,你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

扶容舀了一勺鸡丝粥,微微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娘亲。

娘亲……发现什么了吗?

兰娘子看着他:“你也长大了,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娘知道,娘也不会逼问你什么,只是你自己要注意,身体最要紧,嗯?”

扶容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以后都不会生病了。”

兰娘子失笑:“那是你说了算的吗?快吃吧,今日也帮你告假了,再歇一天。”

“嗯。”

八月底,白日里还不算冷,日光照下来,还有些热。

扶容吃了早饭,又喝了药,在娘亲的勒令下,穿了好几件保暖的衣裳,最后还披了一件小披风,才被允许出门。

他和娘亲就坐在家门口晒太阳。

兰娘子围着围裙,抱着篮子剥豆子。

扶容拢着手,乖乖地坐在旁边,晒晒太阳,时不时伸出手,偷偷从篮子里摸一粒豆子来吃。

兰娘子佯装不知:“哎哟,这豆子怎么越剥越少呢?容容?”

扶容嘴里的豆子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眼睛一闭,往门边一靠,开始装睡:“娘亲,容容不知道。”

兰娘子失笑:“行了,不能再吃了,再吃中午就没菜吃了。”

扶容拖了长音:“饿——娘亲,我饿——”

正巧这时,巷子口传来铜勺敲打锅盖的声音,清脆悦耳。

巷子里其他人家的小孩都闹了起来,喊着“娘亲”,要去买点心吃。

兰娘子朝扶容扬了扬下巴:“你也去吧,卖豆花的来了,去买两碗。”

“是。”扶容从台阶上蹦起来,准备回房去拿钱。

“站住。”兰娘子喊住他,从衣袖里摸了两个铜板给他,“拿去。”

扶容端着两个碗,走到巷子口。

巷子口,不仅停着卖豆花的小贩,还停着一辆马车。

扶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娘亲,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上前,经过马车旁边时,小声道:“你还没走?”

秦骛掀开帘子,应了一声:“马上就走。”

“嗯。”

“扶容,你的衣裳……”

秦骛还想跟他说话,但是扶容害怕被娘亲发现,便直接绕过马车,和一群五六岁的小孩一起,围在卖豆花的摊子边。

秦骛最后瞧了一眼扶容,放下帘子,低声吩咐道:“走。”

“是。”

属下挥动马鞭,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秦骛忍不住再回头瞧了一眼。

扶容捧着碗,接了豆花:“多谢您。”

他好喜欢这样鲜活的扶容,就算扶容没有看他一眼,他也很喜欢。

*

扶容又在家养了一天的病,感觉大好了,第二天就回诩兰台了。

他穿着墨蓝色的官服,用襻绳将大袖挽起来,又恢复成往日勤奋工作的模样,搬着梯子,在藏书殿里跑来跑去,爬高爬低。

同僚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本来念着他大病初愈,想着让他少做点事情,小心累着,没想到……”

“算了,由他去吧。”

扶容抱着一摞书,从梯子上滑下来:“让让,麻烦让让。”

这天下午,几位史官聚在一块儿整理散逸书籍。

扶容跪坐在程史官身边,帮他研墨。

程史官说一本书,扶容就得从一堆书页里,找到相应的书,递给他。

忽然,外面来人禀报。

“太子殿下驾临,各位大人快收拾一下,出来接驾吧。”

几位史官都吓了一跳,互相看看对方:“太子殿下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几个人都摇头,扶容也跟着摇头,他也不知道。

“不管了,先接驾。”

扶容连忙帮程史官收拾一下衣裳,再帮他把官帽拿过来。

“大人,好了。”

“快走。”

“是。”

扶容应了一声,刚准备跟着程史官出去,程史官就喊住了他:“诶,扶容。”

扶容停下脚步,程史官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你自己也整理一下。”

“噢。”扶容低下头,把襻绳解开,抖了抖衣袖,“好了。”

程史官脚步匆匆,扶容跟在他身边,一行人到了正殿。

太子殿下驾临,诩兰台所有官员都出来迎接。

“见过太子殿下。”

扶容和众人一起俯身行礼,秦昭温和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扶容抬起头,这才看见,王时贞王老太傅也来了。

前阵子,经过王玄的事情之后,王老太傅病了一场,现下好了。可是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看起来清减许多。

秦昭笑着看了一眼扶容,很快就收回目光,温声道:“几位大人,进殿中说话。”

“是。”

扶容和几个侍墨郎,搬来软垫,又沏了茶。

太子并没有架子,与众史官一起,席地而坐。

太子殿下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老师同孤说起,前朝文帝修书,武帝修史,及至本朝,书文散逸,虽说诩兰台也在收集整理,但终归不比前朝规模宏大。”

“老师想着,趁如今天下太平,将散逸书文全部重新整修,集成一册,以供天下文人参看,也能遗泽后世。”

“诸卿以为呢?”

这时,王老太傅也开了口:“老臣前几日大病一场,病重惊觉此事,所以病好之后,便向殿下进言。整理书目索引,即使有所缺漏,后人也能根据索引继续补录。”

“此事既然是老臣提出的,自然也当由老臣出力,老臣年纪虽老,心力尚存,愿与诩兰台诸位大人,共同主持。”

在官场上混的,即使是修书的史官,也都是人精。

他们都知道,王老太傅提出此事,绝非偶然。

王玄一事,王家被陛下怒斥,也得罪了太子殿下。

王家再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了。

他们必须要做出一些事情,为太子殿下效忠,重拾陛下的信任,维持在世家之中的体面和威严。

前几日,太子殿下拒婚,王老太傅帮忙进言、四处奔波,是表露忠心的一种办法。

如今提出要修书,也是一种办法。

所以王老太傅古稀之年,还要重新出山。

不过,这对太子殿下、对诩兰台众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修书修史,在每朝每代,都是值得传颂的功绩,能跟着王老太傅做一些事情,日后史书工笔,提上一提,也是好事。

这样想着,诩兰台众人都笑着应道:“殿下与老太傅能有如此远见,自然是好。”

他们议事,扶容就坐在旁边乖乖地听着,似懂非懂的。

修书好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也要跟着做事吗?

太好了。

*

太子殿下在诩兰台,与诸位史官说了一下午的事情,敲定了修书的事情。

傍晚时分,众人意犹未尽。

秦昭道:“孤回去便向父皇进言此事,此事就劳各位大人多费心了。”

“是。”

秦昭起身要走,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温声道:“对了,孤前几日从诩兰台拿了几册书卷,如今用完了,原本想着今日带过来,不想却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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