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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二奶奶笑道:“我家相公今年要院试,可不我们就搬过来这里了。你们也来了么?”

瑸大奶奶看了她嫂子一眼才道:“我家里在府城卖货,请我哥哥嫂子他们过来帮忙的,正好福柔呢,蒙张夫人看重,就在府学读女学。”

蜜娘看了年幼的周福柔一眼,尤其是她的脚一眼,真有人这般幸运么?

比如她当年进宫前就裹脚,生生的把脚掌折断,但是周福柔却是天生三寸金莲,什么苦都不用受。

正如蜜娘在看周福柔时,周李氏也在看定二奶奶,周李氏年纪比定二奶奶大两岁,那时,她家佃过陆家的田种,小的时候周李氏总是记得,秀才家的小姑娘穿的干干净净飘飘亮亮的,她永远都记得她们的名字都是二丫三丫,而陆小姐还有好听的名字叫淑君。

只可惜后来,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

周李氏嫁的人家在庄户人家还算殷实,她肚子又争气生了五个儿子,在家早就当家了,日子过的蒸蒸日上,又兼有小姑子帮衬,俩家关系亲如一家。再反观陆淑君,亲事被人替了,嫁给一个穷书生,肚子也不甚争气,到现在都只有一个丫头片子。

这女儿固然也很好,就像周李氏疼自己的女儿疼的跟什么似的,从生第三个小子的时候就盼着来个丫头,但那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儿子了,就想要个女儿。如果一开始,让她选择,她还是选择生儿子。

这也不奇怪,否则为何江边时常有溺毙女婴的事情时常发生,皆是因为重男轻女。然而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女人骤减,民间甚至有一家三兄弟同娶一妻的情况,还屡见不鲜。

因此,周李氏某种程度上对定二奶奶还是带着一股优越感的。

就比如她的女儿虽然是庄户家的姑娘,但是天生有福气,不仅带着她姑姑生了儿子,还受到巡按夫人张夫人的赏识。

但周李氏也不是那种随意奚落旁人的人,她虽然是个村妇,但是这些日子在城里也过的谨慎太多。

瑸大奶奶这些年挣了些钱,在族中又巴结桂大奶奶等人,逐渐从疏族中有了些许地位,但昨日就交给了族老二两银子,说这是循例,这些银钱是到时候奖赏给族中有功名的子弟,尤其是马上院试在即。

但这些和瑸大奶奶无关,她儿子还小,丈夫更不可能出仕,要知道她相公阮嘉瑸比起阮家其他人而言出身不好,别看阮嘉定现在是个穷酸书生,但他祖父做过知县,算是阮家这一支中比较出众的了,若非是阮老爷败光祖业,又败坏了儿子的产业,也不止于此。

可无论如何,这笔钱瑸大奶奶觉得出的非常冤枉。

即便阮嘉定阮十一这些人有了功名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家中不富裕就该早早的脚踏实地的挣钱,真不知道族中怎么想的。

所以,言语中带出了一点火气:“定二嫂,我看二哥这回中了你们的苦日子是熬出来了,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啊,若是中不了,也当做些事儿让家里过的更好些。”

“弟妹的金玉良言我记住了。”定二奶奶倒是涵养很好的样子,一点儿也没生气。

瑸大奶奶笑了笑:“嫂子不怪我多嘴就好,哦,对了,蜜娘都快七岁了吧,该裹脚了。我认识一个裹脚的牙婆,定二嫂要是需要,我可以提你引荐一二。”

定二奶奶看了看周福柔的脚,不免道:“你这侄女儿不是也没裹脚么?”

说到这里,瑸大奶奶一幅俨然搔到痒处的感觉,连周李氏都露出了几分得意:“我们福姐儿天生的三寸金莲,毋须裹脚。”

这二人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着蜜娘的脚。

定二奶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是说她怎么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蜜娘差点笑出来,她娘也实在是太损了,多大的人就有多大的脚,明明生的圆滚滚的,脚却如婴孩,走路都晃荡,又算什么好看。

瑸大奶奶听完很是生气:“都知道二嫂子您疼宠女儿,但再疼您也不能养她一辈子,不裹脚哪家大户人家会欢喜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家蜜娘虽然出生没有什么所谓的祥瑞,也没有什么大福气,从未妄想嫁入什么大户人家,况且我觉得娶妻也未必看重的是脚大脚小,这姑娘家最重要的还是德言容功。”

平日里定二奶奶很少动怒,但遇到女儿的事情时,她难得发怒。

蜜娘也对她娘刮目相待,什么裹小脚就能嫁的好,这纯粹是假话,不可否认小脚的确可以某种程度取悦男人。实际上男人可太现实了,你若是家世有助益,嫁妆多,你就是身体有些瑕疵,人家都是抢着要。

第10章 、莫欺少年穷

到家时,定二奶奶一肚子气,正好阮嘉定出来喝水,见她这般生气,还挺意外的:“淑君,你这是怎么了?”

定二奶奶看着丈夫,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阮嘉定当然也是很吃这一套,立马揽住她道:“淑君,你有何事都跟我说?”

定二奶奶却还是摇头:“相公,你答应我,这次一定要好好的考,否则别说是我,就是咱们女儿都被族里的人欺负了。”

这是春秋笔法,蜜娘佩服的很,她娘大字不识一个,也没读过什么兵书,更从来都没有在朝堂后宅混过,但是做法却很高明。

如果她娘杂七杂八的说和妯娌的纷争,这些事情在爹看来肯定是觉得小事一件,根本不值得一提,也许嘴上安慰几句,心里不当回事。这天下所有的事情都大抵如此,刀子没割在自己身上,根本不会觉得痛。

可她娘这幅模样,明显就是受了奇耻大辱,但又含而不露。

不知道的人大概以为是定二奶奶受辱因为阮嘉定身上,故而作出这幅情态来。

阮嘉定闻言生气的很:“这些闲话我在乡间也听了不少,那些人以前跟我提鞋都不配,若非家道中落,我又何苦于此。”

说罢,又安慰定二奶奶:“你放心,我肯定会考中的。”

他这次是很有把握,但蜜娘也知晓她爹这次确实考中的,虽然名次不是很靠前但是还真的是中了。

可是蜜娘这次当然想让他爹名次靠前了,至少廪膳生和普通的附生不同,她得想个办法才是。

却说蜜娘还在思索如何想办法的同时,那边瑸大奶奶已经在家唱衰了。

“这男人啊还是更务实些的好,成日想着读书有功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也是心疼我那定二嫂子,她身子骨不好,又拖的一个小姑娘,说真的去做了伙计一个月还有二钱银子呢,何苦呢这是。”

周李氏也赞同:“我们村里以前也有个穷童生,考了一辈子都没中,一家子人跟着吃糠咽菜,他儿子女儿个个都是三十好几才成婚。读书除非真的聪明人,否则把家里读穷的,让一家老小跟着吃苦。”

瑸大奶奶听了一拍大腿:“嫂子说的就是这个理儿。说真的,我们族里也不是没有读书人,就像桂大奶奶家的那阮十一,人家家资丰厚,又年轻,怎么读我都不说了。”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阮嘉定肯定考不上。

桌上一盘红豆糯米糕,周福柔已经吃了不少了,鼻尖上还沾着点心渣子,看起来分外可爱。

瑸大奶奶拿出帕子慈爱的替她搽干净,觉得她分外可爱:“小馋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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