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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一根针(短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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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更生气了。

他说:“你要是只花钱包养这个演戏的,我根本没意见,但是你得结婚啊。”

“我不想结。”我说。

“那你就一辈子和这个演戏的厮混在一起?”我爸爸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到时候你包养小演员上了新闻,我的脸往哪放?”

“不是小演员,”我替你辩解,“已经红了。”

“那也是你捧红的,贺修都告诉我了。”爸爸怒目圆睁瞪着我,过了一会儿又消气,苦口婆心说我很单纯,而你只是个为钱卖身的戏子,不值得我放弃婚姻和利益。

“段归比你想的要好,”我对他说,“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他现在自己有钱了,也没有离开我。有没有可能他也想和我在一起,不只是为了钱呢?”

“李曼双,你自己说说看可能吗?”爸爸反问我。

确实不可能,幸好你不在场。

我们两个人关系乱糟糟的,但起点很明确,我知道的,和我在一起不是你的本意。

僵持了很久,他给我台阶下:“明天开始见我安排的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我一口拒绝,再次把他惹怒。

不欢而散后,过了两三天,爸爸又要见我。

公司要上线新产品,我忙不过来,你或许记得,连你我也几乎没联系。我没空去见爸爸。

贺修帮我爸爸做说客,最后我同意和我爸爸吃顿饭,吃完我就得走。

在饭桌上,爸爸换了一副面孔,说:“双双,我们打个赌。”

“你告诉他你破产了,”爸爸说,“问他愿不愿意给你筹钱还债。”

我爸爸说了一个数字,说如果你愿意拿出来给我,他就不再管我;又威胁我,如果我消极抵抗,他多得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我不应该打这个赌,应该直接放弃。你本来就是我算买来的,跟你要钱是不对的。何况他提的金额你难以承担。

但是梦不能一直做,小狗不该一直牵在手里,而坏人如果是坏人,不好一直坏下去,需要机会迷途知返。所以我答应了。

0.

我去找你那天,你恰好参加一个珠宝品牌的活动。

你是全场的焦点,我坐在车里,在活动举办地外的路灯下,用手机看品牌直播。

我们之间距离不超过一公里,走路都十分钟就能到,可是我见不到你,因为你是大明星。

等了你三个小时,活动才结束,可是你说怕有记者偷拍,不方便来我车里,问我有事能不能在电话里说。

我只好和你通电话。

电话打通,沉默十几秒钟,我干巴巴地说:“段归,我破产了。”

贺修总是说我的情商不高,以前我一直不肯承认,这天才接受事实。我确实不太会说话。

你问我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我没有真的破产,我只是说:“你能不能帮我筹点钱。”

“要多少你说。”你对我说。

我有一瞬间的感动,尴尬地把我爸爸说的数字告诉你,你就没再说话了。

我听到你那边有人叫你,是很甜美的女声,你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告诉我:“我尽量帮你筹钱。”

挂了电话,我安静地在车里坐着,没想什么事,只是在发呆。

我们在一起六年,车早已不是初见的那台,我身边没有留下过任何你的纪念品,我感到不祥。

我人生的前半程好似住在最高的塔尖,往下看是云,活得迷迷瞪瞪,见不到世俗烦扰。此刻终于,塔下要地震了。

0.

我回到家,你问我要银行卡号,我发给你后,隔日你转了几笔钱过来。

离我爸爸要求的数字有距离,但对你来说是很大的金额了,你说把我送你的房子车子都挂出去卖了,希望我别生气。

晚上还有活动要参加,后天应该可以来陪我,问我现在住在那里,语气小心翼翼,我感到很不忍心。不知道这样的欺瞒有什么意义,我很后悔,想把钱转回你。

我打你电话,我说:“段归,要不算了吧,你别管了。”你说“不行”,让我不用担心。

我给爸爸看你给我的转账记录,问能不能到此为止。爸爸让我有点契约精神,说不可以。

0.

你白天没有联系我,又给我转了一笔钱,夜里来我家,已经凌晨一点半,看起来很疲惫,进门抱了我一下。

“希望没被拍到,”你低声说,问我,“你还好吗,双双。”

我说还好,我们之间好像就没话说了。

靠在一起,你陪我看了一会儿电视,我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筹钱。”

“这些都是你给我的,”你对我说,“还给你是应该的。”

“我不是借给你,”我反驳他,“赠予没有偿还的说法。”

你笑了笑,让我想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二十岁时。你的脾气一直很好,我总觉得你有点太好欺负了,其他人说东你绝不往西,太温和,也太善良,从来不会伤害别人,包括我在内。

或许是你的温和给我太多错觉了,我昏了头,问你:“等到我钱还上了,你还愿不愿意和我继续一起。”

我没有说在一起,只是说一起。因为我们这种关系,算不上是在一起的,这些我明白。

你看着我,在我空空荡荡的客厅,我们在这里断断续续地住了六年,我想一般人都会产生一些留恋和感情,但是你说:“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情。”

“我会尽力帮你筹钱的,”你说,“但是等还上钱,我们还是结束比较好。”

可能是看我的表情实在太伤心,你又说:“当然,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到此为止了。”

“我还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怎么问,才不至于让我自己显得太难堪,“你有没有……”

我说得糊里糊涂,但是你听懂了,你现在已经比我要聪明,你对我说:“李小姐,我只是想红。”

我又想到我的塔尖理论。

塔下发生了地震。

蒙在我的爱情上的迷雾还没有散去,迷雾下的爱情就已经结束了。

0.

我没再联系过你,不过把钱又打还了你。你接受了,没再和我反复拉扯。理所当然的。

我决定搬家,换了一套新的公寓。找了设计师,做了更新潮的软装设计,择日就可入住。

贺修突然向我提出交往,他说是因为我们关系很好,家庭也熟悉,他不想找女朋友,我不想找男朋友,干脆两个人在一起,躲避家长的逼迫。

我觉得有道理,我答应了。

我父亲非常满意。

我看到你又有新片上映了,你传了出道以来最像真实的一次绯闻,和周旦凝。所有娱乐圈的新闻号都信誓旦旦:“这次真的在一起了。”

“段归每天送一大束红玫瑰到周旦凝的片场去,宣誓主权的意思还有人没懂吗。”

此类种种,我条条都看了。

上一次看到你和周旦凝的绯闻,我生气地给你打电话。这次什么也不做。

我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你送的玫瑰。

0.

你的新片首映礼我来了,跟贺修一起。

作为投资方,我们收到邀请,我选在后排落座。

你演一个小混混,演得不错,我觉得你不是真的像贺修所说,没有演戏天赋,全靠硬捧。

电影情节很感人,我看哭了,贺修嘲笑我,帮我擦眼泪。结束后主创人员出来感谢媒体和观众,你接受提问。

一个影迷问你:“你有没有对某人像对影片里的小初那样,产生那种要昭告天下的感情。”

你笑笑说有啊。

全场除了我和贺修之外的人都笑了,开始起哄,有人喊周旦凝的名字,你也看着那边笑了一下。

我又哭了。我说:“他是不是要和周旦凝公开了。”

贺修说我太丢人了,拿纸巾捂我的脸。

0.

贺修问我多久才能从自怨自艾中走出来。

我说:“可能要再过一阵子,但是我已经不再看段归的新闻了。”

贺修说我有进步,奖励带我去吃新餐厅。其实他自己是想吃,没人陪他。

0.

我和贺修发订婚请帖的事上了新闻头条,这是很正常的,我和他不仅仅代表我们自己,也代表父辈和集团。

我收到了许多祝福,不过没有想到你也会给我问候。

“李小姐,我看到你订婚了,祝福你。”

你非常自然地永远用回了最初对我的称呼,客气地说。

我是不是应该回复谢谢,但是我没回你,我不想回,我不需要你的祝福,不想撒谎。

过了一天你又发给我:“祝你幸福。”

你重复的祝福很多此一举。

我给贺修看,贺修帮我回“谢谢”,他还自作主张地发了:“也祝你和周旦凝早日修成正果。”

你发一串省略号来,我和贺修都没看懂你是什么意思。贺修说你是觉得我情商低,说话尴尬,让你不知道怎么回了。

那好吧,我确实是。

“可是祝你和周旦凝那句是你发的啊。”我反应过来,凶贺修。

贺修笑了我半天。

0.

订婚这天我很累,从早到晚保持笑容,跟贺修站在一起,与各类名流社交。

晚上回到房间卸了妆,看见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贺修说肯定是按错了,如果我打回去,一定会很尴尬,要是真的有事,你一定会再打给我。

他说得很有道理,你是没再打来,看来真的按错了。

幸好我没有回。

1.

我今天搬到新房子里,贺修也会住过来。他说离他公司近,让我腾一间房给他。

把行李箱放在玄关,站在客厅里,贺修说他要给我一个惊喜。

他买了一艘新游艇,可以带我出海去玩,去散心,丢掉烦恼。

所以我们没在新房里逗留,直接出发,坐我父亲的飞机,飞去游艇停靠的海岛。

在两万英尺的高空,我刷手机看新闻,发现有八卦号详写,两大集团将要举行的世纪婚礼,把我和贺修不存在的情史说得有模有样。

然后我收到一条消息。

你又突然问我:“李小姐,你现在开不开心?”

贺修正在开视频会,没空替我支招,我想了一会儿,回复你:“开心。”

不知道这回复算不算情商很低,但是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不说谎的人了。

我不再是不说谎的人,我吞下第一根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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