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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简很听话。
他忍了一夜,没怎么睡着,也不差这一会儿。
耐心十足。
顾灼斟酌了下,还是想跟他确认:“裴简——”
“嗯?”
“你真的不是因为我才要离开京城的,对吗?”她神色语气都认真,却有些情怯和试探的意思。
就像是得到一件世所罕见珍贵至极的礼物,太贪心地想据为己有,又担心,是否来路不正。
裴简担着辅佐皇帝的重任,长期离京的决定,该慎之又慎地权衡,不可掺杂私情。
顾灼不希望自己在他的权衡里占太多分量。
她承受不起。
方才,裴简跟她说昨晚的事儿时,解释过一遍,离京的决定与她无关,甚至去北疆也不全是因为她。
她不是不信。
只是,总觉得心落不到实处,像空中楼阁,像梦幻泡影。
听出她温软话音里的不安,裴简心疼得厉害。
两手一圈,把人抱得很紧,想给她安全感。
他同样很认真地看着她,声音温和郑重:“夭夭,不是因为你。”
把那些打算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她听:
“离京一事,两年前就定下了。
是因为裴昭。
他性子温良仁厚,年纪又小,刚登基时,根本镇不住朝堂上那帮人。
世家闹得最严重那次,是我出面处置的卢家,手段残忍,震慑效果也立竿见影。
我当时只想着,裴昭要坐那个位子,最好不要让史官记一笔‘暴虐狠毒、登基便杀旧臣’的名声。却忽视了,他刚坐那个位子,正是需要向朝臣立威的时候。
自那以后,朝臣皆怕我,却对裴昭这个坐龙椅的人没了敬畏。
上朝时,裴昭敲定的事,朝臣敷衍回应,转头问我这个摄政王是否同意。平日里,裴昭批过的奏折返到朝臣手里,朝臣都要拿来摄政王府让我过个目。
朝堂上的事很多时候非常无奈,并非是我说一句‘本王谨遵圣意’就真能打发这些人去敬畏裴昭的。
你作为皇帝,收服不了朝臣,朝臣就是会轻视你。
这种轻视,大多时候也并非刻意。
科举入朝的臣子,或有济世安民之志,或有拜相封侯之愿,或两者兼而有之。不论是哪种,都需其经略之策、治国之法能被采纳、被施行、被重用。
臣子觉得皇帝软弱、无能、不堪指望,就会去找别的能掌控朝堂的人。
他们不会刻意轻视皇帝,但轻视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结果。
我时常庆幸,小昭这孩子被皇兄和皇嫂教得很好,心性坚毅,与我也关系亲厚,才没在朝臣的这种轻视中选择怀疑我对付我。
但他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的,变得畏首畏尾,总怀疑自己处事不够周全,也更依赖我的意见。
我跟他专门聊过一次,他也试着改变,尽量在政事上自己拿主意。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只要我在京城,朝臣就永远不会歇了在我这里露脸的机会,裴昭也永远不敢在大事上做最终决定。
这样不行。
他得独立地去处理政事、经历风雨,得犯错,才知该在何时何处避错,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朝臣的敬畏、信服,得是对他,他才能坐稳那个位子,才能真正掌控这个云谲波诡的朝堂。
所以,我必须离开京城。
这一两年,我时常离京在外查案,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让裴昭适应适应。
我当时的打算,是想等过几年裴昭到了十五岁,要是那时候我能把皇兄遇刺一事查清楚,把这些潜在的威胁都给裴昭处理掉,我就彻底不管他,出去游山玩水,顺便惩各地不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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