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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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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钻心的饿,他脸都青了,闭上眼睛装睡。少动点,饿得慢一些,到时候能去哪里偷点吃的呢?

宫里干净得耗子大概都饿死了吧。

太医下去了,伺候着的御前内侍总管也去和摄政王、太后那边复命了,萧偃起来喝了一碗清粥,果然不多时,太后跟前的龚姑姑就来了,腰身笔直,扶手低头在下边问:“太后娘娘听说圣上龙体欠安,十分担忧,遣奴婢来探问,娘娘正在读经供佛,待经读完后就亲来探望圣上……”

萧偃娴熟回道:“劳母后挂心了,朕安,万万不敢惊动母后圣体,请龚尚宫回去,千万劝阻母后,朕这里有病气,冲撞了母后可怎么得了,还请龚尚宫费心了。”

龚姑姑连忙含笑道:“皇上这是孝心一片,奴婢必回去上复,还请皇上清静休养,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遣人来说,太后娘娘再无不许的。”

萧偃微微点头,又命身边人送龚姑姑出去,才缓缓放松下来,只觉得这一番母慈子孝的例行应酬,都累心得不了,刚刚吃进去的粥,感觉就已见了底,肚子已开始感觉到了空虚。

他起了身来,披了冬裘,慢悠悠去上书房,既然不舒服,那功课自然是不用上了,但也不至于躺在床上,他只借口去书房里找书打发时间,小内侍们紧紧跟着他。

窗外仍是一派冬日萧索之景,萧偃拥紧裘衣,知道借游园之时薅点野菜叶子和果子充饥是做不到了,上书房里肯定点心也都撤了,他只能尽量少动,这样才能让那点清粥在肚子里待的时间久一些。

他进了上书房,拿了本书开始静静地看,不多时磨好墨的小内侍果然也懈怠了,毕竟小皇上一开始看书,那就是看许久,很快他们陆续悄悄退出了上书房,萧偃知道,他们是去东侧的门房里赌钱去了。

这是他有意识的纵容出来的习惯,宫里大量值守工作,值守的内侍们无聊,必然是要赌钱吃酒耍子,萧偃有意从来不催他们,也从来不问,他们也就越发懈怠胆大起来,经常白日就在茶房里头赌起来。

但他不会管,只有这样子他才能有点独处和喘息的时间。

萧偃转到了书架后头,想要找一本在大学士们眼里的“闲书”,给皇帝授课的大学士们总是很严厉,他们轮着给年幼的皇帝讲授,却又各自对不同的书论嗤之以鼻,萧偃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便是饱读诗书名声在外的大学士们之间,对同一个文论的理解,也会立场相悖,针锋相对,想来这就是文人相轻。

但除此之外,他们对小皇帝要看的书,却都是严格列着清单的。

明明显然他们自己不仅仅只看这些书,为什么却严格限制自己看的范围?

萧偃很早就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并且开始悄悄地在上书房里寻找书单范围外的书看,显然,先代萧氏历代皇帝们并不仅仅只看那些四书五经,他在上书房里找到了许多显然属于历代先祖们的私藏。

比如《云笈七签》、《黄庭经》、《抱朴子》、《游仙歌》、《帝子浮游录》等等,显然都是英宗留下的。

英宗名义上是萧偃的祖父,据说年轻时十分英明神武,但到了中年,传说在游猎时遇到了仙人,之后便醉心于修真,收集了许多神鬼修真之书,大概希望能够修成长生不老之身,超脱凡俗,万寿无疆。

可惜最后他死于一粒丹药,献丹的道士被车裂而死,那之后民间修道之风稍稍敛了些,但到了太后,又开始崇佛,佛道同源,渐渐民间又开始推崇修行起来。

萧偃之前出于好奇,囫囵吞枣,似懂非懂,也看了不少,但也知道大学士们是非常忌讳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更是担心皇帝移了性情,也因此他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看过这些书。

他还发现了不少绝对不该出现在宫里的话本戏本子,什么《游龙戏凤》、《玉英传》、《春闺史》、《银屏传》等等,中间还配着精美插画,只是包着正儿八经的书封。

民间的话本用词十分大胆,情节又极荒诞不经,这应该是前代,也就是自己从未谋面过的悯宗,名义上的父皇藏着的。

悯宗十分荒唐纵欲,后宫宫人无数,日日玩乐游猎,荒疏政事,非常年轻就死于醉后寻欢,他死得太突然又太年轻了,连一个皇子都没有留下,导致朝中大乱,最后刚满六岁出过天花的萧偃被选中,从遥远的封地里被送入了京中,过继到了悯宗名下,太后与摄政王辅政,扶着他登了帝位。宫人们偶尔私下谈论,都只觉得先皇荒唐。

萧偃默默抽出了一本《归藏》翻了下,记得自己从前看不太懂的,现在肚子饿,还是不要看太累的书,他又放了回去,摸了一本《子不语》出来,慢慢翻看着里头的神怪鬼妖们和人的故事,翻到一页花精的故事,不由看住了。

正看到那花精少年喝了酒醉倒在地,化为一本牡丹,被同窗挚友发现之时,萧偃心中紧张,不由靠到书架上,急着想翻到下一页看清,却不料忽然不知按到了哪里,书架忽然向后退去,露出一个狭小的夹角来,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直接摔入了暗道内。

他愕然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书架已顺滑地又合了上去,而他在一处漆黑的暗道内。

这是密室?

感觉空气倒是流通的,而且也不怎么暗,他想了下,摸了下书架,果然在后边摸到个枢纽,按了下又推开了书架,他走回上书房内,想了下将烛台用火折子点了,端着烛台重新回到了暗道内。

他举着烛台,慢慢走着,暗道是向下走的,他顺着暗道,很快进入了一个密室。

密室内很简单,有着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石床下放着一个木箱子。

他低下头,将木箱子拖出来,按了下铜箱耳,将箱子打开。一股冰寒之气随着箱子打开涌了出来,细小的雪花飞舞着,带着冰冷的光芒,一只白骨骷髅头从箱子里忽然弹了出来,上下嘴巴喀嚓一下,几乎要咬到萧偃的手。

萧偃收起袖子,往后退了两步,看到那骷髅头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一圈,对着他又张大嘴巴,露出森然牙齿,咔嚓了几下,烛光中那灰白色的枯骨分外诡谲,而在那凹进去深黑色的眼洞中,燃起幽蓝色的两簇火苗,妖异而惊悚。

第2章 一只妖

萧偃默默看了它一会儿,那骷髅头不知为何在地上旋转了一会儿,忽然蓬的一下炸开成了无数细密的雪花,然后纷纷扬扬在空气中消失了,只留下了地面一角霜寒。

萧偃又看了一会儿,仍然靠近了那箱子里,看到里头果然有一些黯淡陈旧的珠宝、首饰、镶着宝石的佩剑以及一些金条。想来这不知道是哪一任帝皇给自己留下的藏身之所和护身财物。

他伸手进去随便翻拣了下,看到里头一根项链,式样与别的分外不同,他拿起来看了眼,只见那项链下坠着个小匣子,匣子似乎是金子质地,表面刻满了奇怪的字符,边缘是蔷薇花纹绕着荆棘环绕着,整条项链的镶嵌纹样和中原格格不入,像是西域那边的样式。

他捡了出来,拿在手里翻着看了看,打开那金匣,便看到了里头嵌着一块蓝色的宝石,宝石颜色非常黯淡,只依稀能看出是蓝宝石。

他好奇摩挲了下,忽然听到悠悠一声叹息。

这叹息又冷又长,仿佛就在他耳后响起,他微微一惊,转头看了看。

那声音终于又响起:“你为何不惧?”

萧偃一怔:“你是谁?”那声音清冽如冰,应该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说话的时候带着奇怪的韵律感,仿佛空气里都微微振动,冷漠,矜持,却又悦耳,教人只想见到主人的模样。

那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高傲:“吾乃巫妖王赫利俄斯,吾乃不死者、永生者。”

萧偃又转头在密室里四处寻找踪迹。

沉默了一会儿,带上了一些无奈:“别找了,在你手中的宝石里。”这是他的魂匣,所有巫妖都要千方百计藏起来的最脆弱的命门,如今被这少年握在手里,随时便能中止他的不朽和漫长的生命,但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焦虑,甚至有些自毁的期待。

萧偃低头,目光落在了那蓝色宝石上,瞬间想起了今天才看过的《子不语》里的神鬼妖精来,低声问他:“巫妖王……是鬼魂吗?还是什么精怪?”

那声音沉默良久,才慢慢道:“看你年不过十一二岁,如何见鬼不惧?”

萧偃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低声道:“平时没人陪我……”寂寞深宫,能有鬼作伴也是好的,而且……其实那法术挺好看的……他不想告诉对方的是,他自幼便喜怒不显,迟钝讷言,悲欢不溢于面,生父母均不喜他,他听到母亲低低和父王议论过:“这孩子天性凉薄……心硬。”

大概,他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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