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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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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我等从布衣进身,相爷之前计之从民间良家子选妃,也为这防这后族做大,若是真让世族真有女为后,这天还真是要让他们翻了!”

季同贞淡淡道:“既要科举,便是要按我们的规则走,怕什么?”

书房又安静了下来,季同贞慢慢道:“秋闱选上来,还有会试呢,世族仓促应试,就算才高,也未必能如何。我朝主要是太祖立国后,历任三朝都太短,太祖重武,先帝又好道,他们无用武之地,皇上是难得的少年帝王,世族如今心动想要入世争权发家,一点都不奇怪。”

有人忍不住笑道:“这倒是,策论一道,非浸淫国事,未必能写出什么有用的,无非都是些乡野村汉,高谈阔论,纸上谈兵,他们不合时宜已久,要说诗赋,那确实是他们诗书传家的强,但要论科举策论,那可就未必了。”

书房里气氛稍微轻松了些。

外头却有书童送了帖子进来:“门上送进来,说是大长公主府送来的,欧阳驸马给相爷的下的帖子,秋风起菊花黄,明日邀相爷吃蟹,立等着回复。”

季同贞一怔,拿过帖子一看,果然奇道:“欧阳驸马一贯闲居游山玩水许久,如今这又是为何?”

有人猜测:“上次听说大长公主与承恩侯府吵起来了,为着皇上微行出宫的事,如今承恩侯府有丧事,据说承恩侯伤心过度生病了,闭门谢客已久,大长公主这是不是要笼络相爷了。”

“皇太后还能说是皇上母后,辅政亲王也给她面子,这个皇姑姑,身份可不怎么够,和端王关系也一般吧,似乎平日不太来往。”

“你不懂,据说关系还行的,只是欧阳驸马避嫌,端柔大长公主下降后,便不怎么交际的,生了个小郡主吧。”

“那这又是为何呢?”

季同贞将帖子放在桌子上,对书童交代道:“回驸马话,感谢驸马相邀,季某定当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

赤日满天地,火云成山岳。

王维《杂曲歌辞·苦热行》

第56章 推肺腑

秋风起蟹爪肥。上好的肥蟹, 大长公主往宫里送了两筐肥蟹,然后在绿杨庄摆下了宴席。

季同贞到了绿杨庄白水茶庄,却发现客人竟然只有自己一位。

欧阳枢文出身官宦人家, 探花出身, 任大理寺卿, 能干又写得一手富贵绮丽的好词,因此季同贞一贯对他观感不错。只是也是颇为可惜他最后尚了主。但又觉得这么一妙人, 不在权力场中打转,只在富贵场里写些传世词牌,才子佳人, 花团锦簇鸳鸯白头过了这一世, 倒也算是得其所, 后世人说起来也算一段佳话。

螃蟹确实很肥, 精心制作的蟹酿橙也很肥美,各色菜色都精致优雅。季同贞倒也不急,慢悠悠吃着蟹, 有美貌妓子过来替他拆蟹斟酒,欧阳枢文看到他只管吃蟹,也不提其他, 只笑着劝酒。

菊香悠然,蟹黄鲜美, 笙箫动人,酒至酣畅,季同贞才笑着对欧阳枢文说道:“驸马这日子过得, 可真是神仙日子啊。”

欧阳枢文一笑:“既如此, 和季相爷换一换,您可愿意?”

季同贞叹息:“吾乃劳碌命, 牛马运,没有驸马这富贵闲人命啊。”

欧阳枢文替他倒酒:“相爷,京城歌舞升平,俨然海晏河清,不过是虚有其表,其实一旦走出这京城,国事艰难,民生凋敝,你我共知。洪灾才息,瘟疫又起,平了瘟病,蝗灾旱灾又来了。南边蛮子边民土司抗税闹民变,数年不息,也只能不停换总督,却也不见罢戈。东南又时不时闹海盗、洋寇。民不聊生,国库空虚,边备荒芜,西北强敌觊觎多年,虎视眈眈。”

季同贞脸色微微变了,欧阳枢文又道:“大燕朝立朝不过四代,这栋大船就已梁柱摇摇欲坠,被虫蛀得不堪一击,眼看当初神州陆沉之事,或将重演。然而我们这些人,尚且仍在名利之战场蝇营狗苟,官场如今盘根错节,牵丝扳藤,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人人只会争名夺利,糜烂至此,真正忧国忧民又有几人?”

季同贞沉默着不说话,欧阳枢文却道:“他人只道季相揽权,我却知季相不过是想要中流击水,力挽狂澜,做个匡扶社稷,造福万民的栋梁砥柱罢了。”

季同贞道:“如今实心办事者太少了,季某人不得不折节与权宦相交,还不是因为这国库年年后手不接,腾挪不定,户部那么大的窟窿在那里,如今已是吃到无可救药了。哪里不要钱,吾每日如履薄冰,办个事情,掣肘良多,还总有人在后头捅刀子。我又何常不想似张相爷那般,袖手安坐,整日只写些道德心性的文章,让门生夸多了也就成了理学大儒。整日忧谗畏讥,只做个忠心模样,等死后混个文忠的谥号,呵呵,吾不屑为。”

欧阳枢文道:“疾风知劲草,季相苦心孤诣,我深知,原本应当同舟共济,共赴时艰,如今却只是做个富贵闲人,着实惭愧。”

季同贞噗嗤一笑:“驸马爷难道是想和本相要官来着?如今皇上和端王招揽世族,封官许愿的,驸马不去找皇上,如何又来找本相?”

欧阳枢文听这语声倒像心存怨望,也一笑:“相爷,您观如今皇上,是否为中兴英主之相?”

季同贞长叹了一声:“假以时日,或可成就明君,但我怕时间来不及了,皇上毕竟太过年幼。”

欧阳枢文道:“季相如何作此悲声?”

季同贞摇了摇头:“驸马你为官宦出身,到底于民生生疏,且又不在朝日久,不知底里。如今江南一带粮价飞涨,粮价已从去年的每升十余文涨到四十六七文,此实为不祥之兆。我如何对那些世族如此深恶痛绝,实是他们在此未免没有推波助澜。无论朝代如何变更,他们始终牢牢掌握着良田土地,不停买入扩张,又为了一族一家的利益,控制粮价。江南虽然土地肥美,却牢牢都掌握在世族手里,佃农无数,大半农人竟然都是无地的!世族虽不入朝做官,却通过婚姻嫁女以及土地,牢牢掌握着土地这些权利,是地方上无冕之王。”

“所以朝代如何变更,不影响他们诗礼传家,不影响他们所谓的行善一方,他们不在意上头天子是谁,但如今看到有机可乘,又寻隙前来,着实可恶!”

“驸马,如今却是形势危急,摇摇欲坠,我恐等不到皇上长大亲政之时,咱们大燕就得乱了。你恐怕不知,各地多有民变之事,西南有白眉教,东边有太平山匪,踞山而居,招兵买马,已成气候。更有各地藩王蠢蠢欲动,拥兵自重,你可知道西平太守,被逆民给斩了头颅吗?此事秘而未宣,但形势如此,我只怕哪一日哪一事,便如天雷引燃山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欧阳枢文悚然道:“竟已到此等境地?”

季同贞叹息:“大长公主既在皇上跟前能说些话,还请驸马进言,请说服皇上,世族之女,万万不可为后,否则后族之乱将再起。君不见承恩侯,虽说也是贵勋,但到底只是旧日武将功勋之门,其实根基不深,皇太后到底也眼界有限,只在内宫腾挪,若是换上根深叶茂的地方世族之女为后,那乱国之端,便在须臾之间了!”

“吾原本想动田法,到时候势必要大大得罪了世族,若是世族之女为后,此事如何能行?”

欧阳枢文一笑:“今日我邀季相,倒还真就和此事有些关系。”

季同贞道:“驸马请讲。”

欧阳枢文却是微抬手道:“请虞家小姐过来见见季相爷。”

季同贞有些不解,却见珠帘微动,一位穿着宫装的女官引了一位垂髫少女出来,双鬟绾绿,容光照人,纤丽若不胜绮罗,她上前施礼:“民女虞氏见过季相爷。”

季同贞听她声音婉转动人,举止闲雅,实乃难得的绝色佳人,却不知驸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微抬手道:“免礼。”

欧阳枢文又抬手命女官带她下去,然后对季同贞笑道:“相爷观此女,可为国色?”

季同贞却不好女色,只客气道:“确为倾国倾城。”

欧阳枢文道:“此女为永阳虞氏之女,其兄为虞可辉,刚刚得了吏部任命,到了鸿胪寺市舶司任职。”

季同贞怔了怔:“我有印象,虞可辉此人十分冒进,不切实际,惹得上官十分不喜。”他不由微微疑心起来,他倒是知道虞可辉为世族子,刚刚由端亲王那边安排进来的,难道这是要给自己献妹?但自己原配尚在,世族女岂肯做妾,替人献女,这也万万不是欧阳枢文能做出来的事。

欧阳枢文道:“不知季相是否还记得,永阳太守,是季相的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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